“媳妇儿，你这是干啥啊？”胡以南赶紧跳下牛车，接住了跑过来差点摔倒的冯招娣。
“以南，大妞呢！你没找到大妞吗？”冯招娣嘴唇都在颤抖，“大妞她，她真的？”
胡以南还没来得及解释，云素艺就拉着大妞下了牛车。“招娣，大妞不是在这儿嘛。行了，回家吧。”
“大妞！大妞，咱们回家，回家！”冯招娣家里是重男轻女的，就连名字都叫招娣招娣，家里的其他女孩子也叫来娣什么的。生下大妞的时候她也难过，难过自己刚生下的孩子是个女孩儿，以后也会跟自己过上一样的命运。
还好！还好大妞没被卖，她当牛做马也愿意的。
云素艺走在最前头，胡以南和冯招娣一人一边儿牵着招娣跟在后头。村里的人都嘀嘀咕咕的，时不时还看他们一眼，可是就是没人敢问。大妞既然回来了，就是没被卖，别人家的事情还是少管的好。
刚走到家门口，胡以北就从门口起身走过来。胡以北很懒，但是他是真心关心自己老娘。
当初娘省吃俭用给自己和大哥，一个女人拼了脸面和力气才让他们哥俩活下来，再说了他知道老娘偏心自己，所以家里困难自己还能这么舒坦。
今个儿听见别人说闲话，又听见大哥追去镇上了。他才从床上爬下来，在门口等着。他脑子活泛，去镇上的路远，大哥已经去了自己就不用去了。
一来自己根本追不上大哥，如果大哥都赶不了，自己就更不用说了。二来，家里需要人照看，大嫂没心情照看家里，自己必须留下。三来，家里需要人做饭，他就让秀秀去做饭了，自己在门口等着。
“娘！”胡以北迎上去，看见后面儿的就知道大妞没被卖，也不多问。“大哥，大嫂，秀秀已经做好饭了，天都黑了，进去吃饭吧。”
“诶诶！”冯招娣连连答应，一下午都心惊肉跳的，现在踏实了肚子确实饿了。明天还得跟以南去割稻子，还好二弟妹做好了饭，不然娘又得骂了。
这一家人虽然在外人看来奇葩无比，两个妯娌直接也时常争吵。但是始终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娘，大哥，大嫂，以北吃饭了。”韦秀秀跟胡以北一样聪明，乖顺滑头。“大妞，来帮二婶儿抱下碗。”
晚饭是韦秀秀做的，主食就是掺和了野菜的玉米糊糊，很稀，照的出人影儿。桌上还有炒菜，一盘炒青菜，一盘炒白菜。说是炒，油星子都没瞧见。
没办法，在这儿都是只有中午吃的要抗饿些，因为要干活，早晚基本上都是吃这些。
云素艺瞧了一瞧，碗都是一样大的。自己碗里的最多，差不多要满了。然后就是胡以北的，装个七成满，因为云婆子偏爱这个儿子。
然后胡以南是六成满，两个媳妇差不多一半儿，最可怜的就是大妞，斗大的碗里就那么一点，几口就能喝完。
平时吃饭都是这样分的，一点儿多的都没有。云素艺没动筷子没人敢动，胡以南把自己的碗往云素艺面前一搁，准备出门儿。
“以南你去哪儿啊？”云素艺着实看不清这傻儿子要干嘛，记忆里他每次都恨不得把碗都下去。今天该吃饭了，他居然要出门？
“娘你不是不让我吃饭吗？我趁现在还看得见出门儿找点儿果子吃，垫吧两口啊。”
云素艺直觉得青筋直跳，随口一说到他也能当真！果然傻！
“给我回来坐下吃饭！都干活儿一天了，你当自己是铁人啊！”云素艺把大妞的碗也搁到自己面前。
大妞不敢说话，只眼巴巴地盯着自己那只糊糊稀少的碗。
胡以南坐了回来，不敢拿回自己的碗，也不敢说话。
云素艺端起自己的碗，把胡以南的碗几乎要倒满，又给大妞倒了一半儿。这才把两人的碗，推了回去。她本来就不怎么饿，看见这饭菜就更没胃口了，胡以南是劳动力不吃饱怎么行。大妞才七岁，营养跟不上就算了，总得吃饱些吧。
“娘你这是干啥啊，咋能给我这么多呢！你饿了咋办！”胡以南就想把碗推回来。
冯招娣也开口了，“娘，大妞小，吃不了这么多，您倒点回去。我倒给大妞就行了。”
云素艺端起碗喝了一口，“行了都吃吧。我还能饿着自己？”
大妞不敢端起来喝，看了一眼自己的娘。冯招娣给了大妞一个眼神，大妞颤巍巍地端起碗开口道：“谢谢奶！”
胡大妞从来没分到过这么多饭，奶又凶，她饿也不敢说。今天很奇怪，奶让她坐牛车，还多给她糊糊，要是每天都这么好就好了！
云素艺看了一眼这个小丫头，眼睛大大的，长得应该不丑，就是饿的。天天晒着，瞧上去面黄肌瘦的。“嗯，吃吧。”说完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这小丫头平时很少夹菜，因为云婆子会拍开她的手，不开心的时候还会骂她赔钱货。有一顿没一顿的，大妞就帮着端盘子端碗洗，这样要是有剩的就能吃两口。
没看见大妞红红的眼睛，云素艺正在和自己碗里的糊糊奋斗。叶笙记忆里的玉米糊糊是香甜黏稠的，但眼前这碗完全没这口感。吃久了不好消化这一缺点倒是保留的原汁原味。
野菜还有些苦涩，实在是为了生存，谈不上为了生活。桌上的其他人倒是吃的香，云素艺也端起来，吃得了珍馐饕餮，她也吞的下面前难以下咽的饭菜。这个情况不允许浪费，她不会让这个家一直这样的。
吃到最后云素艺把筷子一放，其他人也跟着放下了碗，他们知道娘要说今天的事了。
“大妞，你去把外面的柴搬去厨房。”云素艺要支开大妞，大人的事情，小孩子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大妞一抹嘴，高高兴兴地出去了，今天终于吃饱了！
等大妞走了，云素艺看了眼桌上人的表情。“今天有人说我要卖大妞，你们都听到了。”
“这事儿一半儿是真的，大妞确实差点儿被卖了。”
云素艺眯了眯眼，想起白天的事情。
那时候大妞在那汉子进门儿的时间就被迷晕了，所以大妞并不知道。
“照你这么说，八两卖一个孩子很值了？”
王婆子不知道云素艺为什么还要问一遍，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那当然啦！”
“哦~那就把你家元宝卖了吧，你不是说八两银子很值钱？”云素艺哼了一声。
王婆子没想到云素艺会这么说，平时云素艺多喜欢元宝她是知道的。“你！素艺你说什么呢？元宝可是小子，大妞才是赔钱货啊！”
云素艺甩开她的手，一拍桌子，“砰！”
“大妞是我孙女，你找的人贩子你就卖你自家孙子！别把主意打到大妞身上！”
“不不不！我不要男孩儿！拿不出男孩儿的钱！再说了我不是人贩子，只是买了当童养媳！”汉子看着情况不对就插了一句嘴。
王婆子脸色难看，面皮都控制不住抖了抖，还是憋着气说，“素艺，你也听见了，人家要女孩。你看他拿得出八两，家里应该也不错，大妞去是享福呢！”
“享福？那你自己去享这个福，让他收便宜点，五两！”当她傻呢，眼前这人衣服就比自己好一点，那八两都不知道怎么来的呢！还凶神恶煞的，指不定是个家暴的！
汉子看着要谈妥的事情崩了慌了神，王婆子明明说没问题的，他都给人家打好招呼了，没有人交过去不得被人打残？
这汉子是镇上的，平时游手好闲的，就喜欢赌。欠了赌坊里十五两银子，那天听见赌棍们在说来钱的路子。
城里的李员外，六十多岁了，就喜欢玩小姑娘。之前也有人卖丫头给他，没过几天就死了。一个打更的看见过那丫头的死状，浑身青紫，身上还有密密麻麻的烧伤烫伤，死不瞑目啊！
可是李员外有钱啊，一个丫头愿意五十两收，财帛动人心。后来又陆陆续续买了几个，都是没活多久就被玩死了，死状凄惨。就没人敢卖给他了。
这汉子一听动心了，五十两啊，他装作买童养媳花个十五两，剩下的三十五两还了赌债还能玩不久呢！
正巧儿打听的时候这王婆子就自己来了，说有个丫头，七岁，正是嫩的时候。但是让他给自己七两，花八两买就行。
他知道这婆子怕是把算盘打到了别人家丫头身上，但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有钱拿就行，两人一拍即合才有了现在的事情。
但是现在这老婆子不卖啊！他可是已经拿了李员外的钱啊，后天就得把人送去！不然李员外那手段，根本不敢想。
“王婆子，你可是收了我七两的！说了要把那丫头卖给我，你不是哄我吧！”
“哼！她之前可没给我说过！收你钱的人是她可不是我！你找她去！”云素艺把火引到王婆子身上，这老太婆想用自己孙女挣钱就要承受后果！
趁着这时候云素艺溜出了房间去找大妞，那汉子加上王婆子她或许可以跑掉，但是还有个大妞。
大妞被迷晕了，云素艺抱着她跑去了一个小摊子要了碗水倒在大妞脸上，这才让大妞醒过来。这里人多，那汉子就算追出来也不敢抢孩子。
“砰——”胡以南站起身朝门外冲，“老子今天就要打死那老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