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母看你说的，咱们是亲家，来看看你不是正常的吗？”莫婆子两手一拍，仿佛自己说的话有多自然似的。
哟！她这亲家可是发达了！在镇上那馆子气派的哦！不知道挣多少钱嘞！
两个村子隔得远，不然她早就收到消息了，和老头子一合计，带上了一家人来的。
没想到去镇上那馆子却没开呢，这一打听才知道，亲家母要出钱给村子修路。
这可坏了！修路那可要花不少钱啊！凭什么！
她都算好了，家里的房子该修修，最少也要五十吧？招娣她弟弟要说亲，人家说了要十五两，招娣作为姐姐不该出？
她外甥正好没事做，那馆子给他个掌柜的当当，都是亲戚嘛，肥水不流外人田啊。还有过些日子要吃酒席，也要花钱的。
总之该花的太多了，这村子的人真不要脸！自己想修路，要真一个寡妇的便宜。说不定以后那馆子还想插一脚，不行不行，要跟亲家母说说，她亲自去帮着管好了！
“亲家？你确定我们是亲家？”云素艺嘲讽地看了看莫婆子，这事儿他们两家人再清楚不过了，以前老死不相往来的，现在上门就是亲家了？
莫婆子像没听见似的，笑的比儿子娶媳妇还灿烂，想伸出手拉着云素艺的袖子表示亲近。
云素艺自然是躲了过去，莫婆子也不觉得尴尬，收回了手，“亲家母这说的！招娣是我闺女吧，她是你媳妇不是？那我们当然是亲家了！”
“闺女，看见娘怎么也不喊一声儿啊！”莫婆子走到冯招娣身边儿，哟！这可不是赔钱货，是摇钱树呢！
“闺女，你可想死娘了！你看看，你爹也来了，还有你最亲的弟弟。这个是你舅妈，小时候还抱过你呢！这个啊，是你大舅……”
看出来冯招娣的不舒服，云素艺也懒得听莫婆子哔哔赖赖，“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感觉让开，别打扰我们村修路。”
“云妹子，这，这是你家事，不然我们就先回去了。等你们弄完了，我们再开始吧。”村长看着大家伙都等着，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也没法修路。
虽然那个婆子着实可恶，但是这总归是云素艺的亲家。这走路的钱也确实是云素艺出的，他们怎么也得忍着。
“修，还修个屁！这都是我家的！我们要带回去修房子！”冯才信贪婪地看着边儿上堆的跟小山一样的砖和泥沙，这可都是好东西啊。
既然看见了，那就是他家的了！那云婆子是个傻的，不要白不要！
“呵，你的，谁说是你的了！你赶紧给老子滚！别逼老子揍你！”胡以南一只手提着冯才信的领口，把他拎起来。
“你你你，你干什么！你可是我姐夫！我，我，娘！”冯才信也就在比他弱的人面前有胆儿，看见胡以南那跟他大腿一样粗的手臂他就怂了。
胡以南一把把他都在地上，“哼，孬种！”
“这是干什么啊亲家，都是一家人，以南这手臂可真有劲儿啊。”冯土行站出来，干巴巴地说了一句。
莫婆子眼睛转了转，又揽着冯招娣，把她往回推，“亲家母忙也行，我让招娣带我去你们家看看。这么多年，我还没看过呢！招娣，快走啊，娘走了这么久了，累死了。回去给娘倒碗水喝。”
脸皮厚当吃肉，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要是站在这里的是鲁婆子或者王婆子，早就气的跳脚或者挂不住脸了，这莫婆子确实比她们强一些。
软硬不吃，人家脸皮比房墙还厚，说着为你打算呢，捞不着好处不撒牙的。
冯招娣站在原地不动，双手捏着拳头。莫婆子推不动，慢慢也用起了力。
这小蹄子是有了钱就不认娘了啊，还敢不动！看来是好日子过的太久了。莫婆子暗暗在冯招娣腰间掐住了肉，狠狠使劲儿。
冯招娣却是咬住了牙，不愿意动脚，也不愿意喊疼。
云素艺快步上前，拍到了莫婆子的手。“怎么，来我黄土村耍脾气，还要对我儿媳妇动手？”
既然有人不要脸，那就不必给她留脸面了。
手被拍红了，说了半天也没捞着好处，莫婆子也失去了好脸色。
笑容也僵了起来，好好说话不听，非得吃些苦头是吧？
“怎么？亲家母，你有本事挣了钱就不认我们这门儿穷亲戚了？这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啊，一碗水的事情也搞成这个样子，我们一大家子人呢。”
“就是啊，怎么回事儿啊？瞧不起人是吧！”
最无语的是冯家人里还有个年龄最大的婆子，看起来走路都不利索，躺地上的动作倒是挺快的。
“哎呦，我老婆子累死了，人家有钱就看不上我们咯。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哎哟！”
老太太一看是有经验的，两条腿不停地扑腾，一只手直拍大腿，一只手还抹着眼睛。
一起的人也是会看形式，立马围过去了。左一句“我的姑婆真是惨哟，这么大年龄不能享福，还来吃苦。”，右一句“良心被狗吃了，这样欺负老人家！”
一群人又闹又哭，场面比唱大戏还热闹。
黄土村的人最泼辣的就数原先的云素艺和王婆子，这场面他们自然不怕，只是觉得别的村儿要输瞧见指不定觉得他们欺负人呢。
这些人一看就跟狗皮膏药似的，扯不开又甩不掉，堵在嗓子眼儿恶心人呢。
偏偏又是和云素艺沾亲带故的，他们又不好说。说赶出去吧，人家又有年龄大的。
“我家里还有事儿，村长下午再叫我吧。”
“我…我这地里还有活儿，也先走了。”
“村长，我也先走了。”
说着大家都有意思离开了，村长也是这么个意思。这事儿啊，还真得处理了才能动工。
莫婆子面上还唉声叹气地，心里乐开了花，只要这些人走了，那两家沾情带故的，啥不能好好说啊。
“大家别走！”冯招娣喊出了声，“大家别走，这事儿没什么不好说的！”
“招娣，你这是干什么！”冯土行喊住了冯招娣，她疯了！这事儿说出来她还能好好做人？
云素艺脸色也不好了，这家人再麻烦她也能处理，再不济东家他们帮个小忙也是行的。
犯不着要把这事儿往外说，招娣是个逞强的，心里又敏感，面上不说，可是比谁都在意。
“大嫂，有啥事儿我们回去说。”韦秀秀走过去握住了冯招娣的手，她嫁过来晚一些，虽然不知道是啥事儿，但是看娘的脸色是不好的。
“大嫂，没事儿，有娘呢。”韦秀秀拉着冯招娣想带她走，“大嫂，你怎么……”
冯招娣居然哭了，眼泪珠子一大颗一大颗的。
笑着抬起来头，“娘，我知道你疼我，不想说，那就我来说。”
胡以南觉得自己媳妇儿笑起来好看，可是现在媳妇儿笑起来不好看，让他心窝子疼。
“我是娘买来给以南做媳妇的。
不是换彩礼那种，是写了卖身契那种。”
这话一出大家都惊了，这卖闺女的大多是换钱，大家都懂得。可是写了卖身契就不一样，那是仆人，不是平民的！
哪怕是最偏远的犄角旮旯，也是很在乎身份的。从商的被高门大族看不起，再有钱也看不上你的出身。
普通人也一样，奴仆是不被人看的上的，哪怕是乞丐死了也会追查一下。可如果奴仆被主人家打死了，却是不管的。
这就是为什么大家吃惊的原因，冯招娣居然是签了卖身契的！
“娘，我还叫你一声娘。但实际上我该叫你莫婆子，毕竟你已经把我卖了不是吗？”看着莫婆子的脸色黑下来，冯招娣高兴了，心里敞亮了，这件事儿压在心里这么多年，战战兢兢怕人发现。
“我刚成大闺女，你就开始找人买我想卖个好价钱。卖身契你早就写好了，我注定是要被你卖的。
你可真是找了个好人家，我那会儿才十九岁吧，多好的年纪啊，你给我找了个四十九岁的。
哈哈哈哈哈，他还打死过好几个媳妇。八两银子啊，你就要把我给卖了！
我不从，跳进河里，差点淹死。你把我捞起来，第一句话就是问那个人还买不买？”
冯招娣苦笑着，她心疼翠翠，是因为她懂，她经历过。她不愿意把以前的苦日子拿出来说，因为回忆只会让她痛苦。
“以前村里的人总说我傻，说我在胡家吃苦还一心听婆婆的。那是因为婆婆买了我！我才没有嫁给那样的人！我才有一个家！我才能活到现在！
你说你跟我娘攀的上亲家母吗？你非要我死你才甘心是不是！”
冯招娣越说越激动，一双眼睛通红，像是魔怔了。
“媳妇儿，好了好了，别哭啦，我在呢，我在呢。”胡以南一把抱住冯招娣，感受这她还在颤抖的身子。
那天娘带着招娣回家，招娣浑身湿漉漉的，娘说这以后就是他媳妇儿。他从没有意见，他觉得能娶到招娣是他最幸福的事情。
云素艺没说话，在记忆里却是是这样的，那天她是去给胡以南提亲的，结果那家人坐地起价。
她直接走了，路上碰到了刚被捞起的冯招娣，也是在气头上，拿着彩礼钱就把招娣买了，当了以南媳妇。
招娣刚到那会儿跟猫儿似的，后来跟云素艺待久了，觉得泼辣没什么不好。泼辣不会被人欺负，也不会被人卖，这才跟着学，成了村里出名的碎嘴子泼辣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