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二姐姐病了,我应该早来的,可三郎说是疫病,要你好彻底了,才放我来,他也是小心,二姐姐别怪他。”
“哪里会呢,好久不见,你能来就是最好的了。”温云沐挽着温云秀,亲亲热热往院里去,“你家那一大家子人,是该小心些的。”
关上了院门,俩人便都收敛起笑容。
温云秀让婢子捧上一个盒子来,“二姐姐,上面那个册子是我按照之前在药庐看到的东西,推测出来的解药和毒药的配方,下面这个册子,是夭折的卫大公子的脉案。”
卫大公子毕竟已经过世二十余年,许多人事都不可寻,温云秀在国公府打听了许久,才寻到一个大公子的乳母,白虹去找人时,已经眼盲心瞎,问不出一个字来。
温云秀原以为此事到此为止了,还同温云沐嗟叹可惜,谁料前两日竟然峰回路转,那乳母过世,儿子找人处理遗物时,将这只盒子贱卖了,里面原封不动放着脉案,买家一看是国公府的东西,本想卖去国公府赚点小钱,撞进了叶垂云安插的暗桩手里,这才顺风顺水送到了温云秀处。
“可惜的是郎中已经死了,但可幸的是郎中的徒弟还活着,还记得当年之事。”
“有拿到实证吗?”
“从脉案上看,就是伤寒咳血,与之前毒药的症候无二样。”
“那还是差了些意思,不足以扳倒刘氏。”
“不,我有实证。”温云秀意气飞扬,甚至还挑了挑眉。
“莫非有新线索?”
“也不新,我去刨坟了。”
顿时,温云沐与白虹双双侧目。
刨坟?
温云沐望向白虹,白虹立即摆摆手,“我不知道这事,五姑娘也没喊我们帮过忙。”
于是主仆两人,眼睁睁看着温云秀拎起放在地上的长长棉布口袋,从里面掏出两根腿骨来,在骨缝里,有黑漆漆的颜色,还有些腥臭。
“我找药铺的人帮我一起刨坟的,我们都是大夫,不忌讳这些。”温云秀道:“晚上我就一把蒙汗药把卫三迷晕了,然后摸着国公府的狗洞出来的。”
温云秀将腿骨并排放在桌上,道:“这个短些的,是卫大公子的,这个长些的,是卫国公死去的妾室,他们都是死于中毒,卫大公子死的时间长一些,所以看起来更淡一些,且不论凶手是谁,卫国公的嫡长子不明不白的死于中毒,而我们把苗头直指刘氏,多多少少也能给他们找些麻烦。”
温云沐不禁为温云秀竖起大拇指,“你可真是有勇有谋。”
“证物我都交给二姐姐了,怎么用,就看二姐姐。”
白虹将东西都收了起来,又着夏薇来换了一套茶具,温云秀见四下无人时,将纸条递给温云沐,“卫三还未入仕途,对国公府很多事都不晓得,但他那哥哥不一样,一直都是给国公爷做事的,这是他哥哥刻意笼络的人,你让哥哥查一下。”
“你怎么有这个?”温云沐好奇道。
温云秀不由抿着嘴笑了,真真是应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老话。
自温云秀中毒一事后,刘氏就恨透了她的大儿媳陈氏,起先不过是找茬训规矩,后来又往卫大郎院子里塞人,再后来就把陈氏的孩子也带走了,不知怎地,前一阵居然给陈氏下了毒。
“陈氏也是心如死灰,觉得这条命就栽在了国公府里,我看她有些可怜,便偷偷替她治病,但是也没全治好她,可以替她病殃殃地续着命。”温云秀道:“这陈氏是个极聪明的,她父亲一直在京里当官,对京里这些官员知根知底得很,我救她,她投桃报李,要我们小心些,说国公府往来的都是晋王的人。”
“她可信吗?”
“应该可信吧,卫大郎算是将她伤透了,和刘氏合着伙作践她,卫国公府都要她性命了,她恨得要死。”
“既是如此,你也算有个眼线,白虹,你去查查。”
“是。”
“二姐姐,大哥哥他真的受伤了?”温云秀总觉得不可置信,自家哥哥身边不乏高手,怎么能受伤呢?卫三说的有鼻子有眼,可她一定要从温云沐的口中说出才信。
“是真的,大哥哥——”温云沐感觉胸口被砸了块大石头,艰难地开了口:“的确是受了伤,内贼难防,是攒竹下的手,成平王让一同出战的李将军把攒竹带了回来,已审过了,她也认了。”
“怎么会?大哥对攒竹那么好!”
“秦氏杀了攒竹一家,栽赃给大哥,又把攒竹推了过去,攒竹以为她是在为自家父兄报仇,其实是别人手里的刀。”
温云秀气骂道:“这狗贼!温家哪里对不起她?那攒竹怎么办?”
温云沐不做声,温云秀也没有追问,重伤温徐清这一条,攒竹的结局就可想而知了。
”她倒是个可怜人,全家都死了。”
“难道大哥不可怜?掏心挖肺对她好,换来了什么结局?”
“最可恨的就是秦氏。”
“是啊——”温云沐幽幽道:“还有十天温云婉就要出嫁了,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二姐姐,需要我做什么?”
“需要卫三给他的父亲,带个口信。”温云沐凑近过去,将事情细细叮嘱一番,温云秀面色肃然地听着,听着听着忽然张大了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许久,方道:“二姐姐,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温云沐摇摇头,“不需要证据,只要刘氏的嘴,就够了。”
“这可是天大的丑闻,刘氏她能认?”
“认不认,就看有没有人推她一把了。”
温云沐端着茶,眼中凌厉尽显。
钱五肉铺的后街,还是那个熟悉的窗边,林夫人神色淡淡地道:“真是让人没想到,秦氏一个侯爵夫人,和徐先生相好了这么多年,瞒得死死的,还连累我家婆子搭了条性命。”
刘氏冷哼一声,“这个狐媚子。”
“她也是够大胆的,要让徐先生在嫁女那天去侯府,也不知道想做什么。”
“去侯府?”
“对,徐先生让我准备一些东西的时候,我也很意外。”
“准备些什么?”
“一坛酒。”林夫人笑起来,“你说奇怪不奇怪,便是伪装去做客,哪有提着一坛子酒去的啊!又不是人家的父亲母亲,还埋起女儿红了,下面人来禀的时候,着实让人意外又好笑——”
刘氏面上,也跟着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来。
原来,所谓的情爱,都不过是哄哄她吗?
同样都是儿女,他惦记着为温云婉埋下女儿红,冒着全城追捕的危险去看她风光大嫁。
枉她心心念念,发了疯一样的找他,他却在河边与她卿卿我我。
那些埋藏了多年的少女心事忽然翻了出来,彼时她们都还年少,坐在一处绣花,秦氏满面通红,说徐先生当真是玉树临风,她微微抿嘴,亦满脸通红,她们都沉默了,在这一个瞬间,看透了彼此的心思。
本来,她以为她赢了的,没想到,自己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