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答应:“娘娘,你是如何提前猜到在大皇子殿下制成的衣裳里放针的是妾……?”
程明姝神色平静地解释:“本宫执掌尚宫局,若想揪出真凶有诸多手段,并非一定要请陛下或太后娘娘出面。”
“但本宫并没有那么做,恳请太后出面,也是想借太后的威势,好看清一众人的表情变化。伤害本宫孩子的人,观其手段,应是初次下手,若非如此,又怎会仅用一根无毒的绣花针?”
倘若那人精明老辣,用的就不是无毒之物,而是淬了剧毒的针。
“可见那人是初次犯案,心理防线最为薄弱,定是经不住事情闹大,被太后威慑,慌乱之下自然会露出破绽。”
寿康宫时,程明姝抱着福福默不作声,颇有几分冷眼旁观的意味。实则不然,她时刻注意着宫妃们的反应。
有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的则在一旁冷眼嘲讽。
那些胆子小的,不过是低头颤抖,惶恐不安。
“安答应,你在寿康宫时虽有惊慌失措,但与受惊的妃嫔紧盯一处不同,眼神总是时不时飘向别处,本宫便猜想你定脱不了干系。”
程明姝说话时不疾不徐,却如同一把锋锐的刀,精准地剖析昨晚的情形,将安答应的伪装与破绽逐一揭露,令她无所遁形。
“贵妃娘娘,那都是你的猜测。”安答应惧怕她料事如神的同时,还想垂死挣扎,不愿承认。
倘若姝贵妃当真猜出指使她的人是谁,她的家人恐怕难以保全。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说出幕后之人,也不能让姝贵妃猜中。
程明姝淡笑一声,“的确,在尚衣说你去过尚衣局之前,都是本宫的猜测。不过……”
她有意拖长尾调,吊起安答应的心。
程明姝的目光转向安答应旁边的宫婢白霜,声音清冷,“荷包内的绣花针是本宫授意碧萝,在搜身白霜之时特意放置的,为的便是诈一诈安答应你。”
“不曾想本宫竟真的猜中,再加上尚衣局的证词,更是将你按死。”
单单有尚衣局的证词还不行,光有荷包里的绣花针也不足矣,但两者加在一起,她的干系可就洗脱不了。
一番抽丝剥茧的分析让安答应的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她仿若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原本还存有的一丝侥幸瞬间消散。
安答应终究是松了口,承认道:“是……都是妾做的……”
凶手坦诚程明姝却没有丝毫快意,摇首后,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安答应你知道的,本宫想听的并非这个,你并不是真正害福福的人。”
白霜在一旁情绪变得激动,她膝行至程明姝跟前,却被碧萝和莲杏拦住,生怕她会对娘娘不敬。
白霜不得不停下,距离程明姝五步远的距离,“砰砰”磕头,声声泣血:“贵妃娘娘明鉴啊,小主是迫不得已的,贵妃娘娘既然猜出来不是小主所为,还求您开恩!”
冷宫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连最基本的吃喝都不能满足,她和小主根本就不能在这里久待!
碧萝和莲杏站在程明姝跟前,展开相护的手臂形成一道墙,程明姝透过缝隙看向安答应。
“安答应,你竟还不如自己的婢女看得透彻。”
安答应闭上眼,脸上闪过痛苦与挣扎,再次睁开时,她大声道:“白霜,你退下,不必再说了!妾也恳求姝贵妃莫要再问了。”
“亲手放针的是妾,即使妾说出那人,难道就能离开冷宫么?”
程明姝嗤笑一声,摸了摸桌子边沿,却触碰到一手的灰尘。
“你的确不能出冷宫,但在清梧宫里该有的都能有,总比现在要好得多。”
程明姝挥了挥手,示意碧萝和莲杏可以让开。
两人复又回到她身后,亦步亦趋地紧紧跟随。
程明姝走向安答应,逶迤裙袂上绣金丝芙蓉滚边,与她生满冻疮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程明姝低了眸,怜悯道:“安答应,究竟是何种隐情,值得你不惜永失圣宠,在冷宫里孤苦伶仃也要死死隐瞒?你就算不说出那人是谁,本宫亦能猜出几分。”
安答应的心理防线彻彻底底的坍塌崩溃,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前,双手拉扯程明姝的裙摆,涕泪横流,“贵妃娘娘,求求您莫要再说了,您若有和不平只管向妾来,不要再猜了!”
“那人……拿捏了妾的家人,若妾说出来,家人必死无疑。妾一人受苦不要紧,用冷宫之苦换家人活命,于妾而言是值得的。”
她声带哽咽,带着无尽的绝望,仰首的泪眼里满是哀求,只盼着姝贵妃能高抬贵手,放过她一次。
程明姝后退一步,将自己的裙摆从安答应手中挣脱出。
倘若她放过凶手,那谁又来放过她的福福?放过她?
天光大亮,不似清晨的灰蒙蒙,时辰不早了,程明姝不想再浪费更多的口舌,冷声说着:“安答应,你是想本宫猜出来,还是你自己说出来。”
“倘若你自己说出来,本宫兴许还能寻门路救你的家人。本宫对那幕后真凶已经有数,问你不过是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安答应抽抽搭搭,泪水止不住流淌,姝贵妃既然猜到,她说与不说已经不重要了,显然贵妃娘娘是要她作为证人,去指控幕后真凶。
就算她不说,贵妃娘娘也能猜到那人,那人也会以为是她说的,施加报复。
而她若是说了,不但能改善冷宫的环境,说不定还能救出家人。
安答应不傻,她知道该怎么选。
“娘娘,您真的会救出妾的家人吗?”
程明姝见她有了松动,重重点头,应道:“本宫有些人脉,可以帮你救出家人,就算你不信本宫的人脉,也该信陛下对本宫的在意,若是本宫扳倒那谋害福福的人,你的家人也会无虞。”
碧萝也劝道:“安答应,娘娘心善,不但不计较你谋害大皇子殿下,还会帮你解救家人,这可是您唯一的机会了,你可不要再犯糊涂。”
安答应咬着唇,仰起的脸挂着未干的泪痕,艰难道:“好,妾说,指使妾对大皇子下手的是……宋美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