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没有交谈。
但气氛无端就让人觉得怪。
许连城推门进来的时候,脸色差到极点。
桑晚还有些懵,“你来了。”
许连城走到她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眼眸里的雾霾消散了一些,“受伤了吗?”他问。
桑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稍稍避开他的触碰。
“我没事。”
许连城这才把视线转到陈开的面前,眯了眯眼。
“三少。”陈开先打了招呼。
许连城,“陈少,真巧。”
可不就是巧,桑晚受伤,救她的偏偏是陈开。
陈开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是并不想当着桑晚的面说破,就随意点头,“正好过去有事。”
许连城就冷哼了声,察觉到桑晚不赞同的神色,眉头蹙起。
“先回去吧。”桑晚说,他们留在这,陈开也休息不好。
“陈总,我明天再来看你。”
陈开也没留她,说好。
桑晚看了许连城一眼,许连城说,“你出去等我。”
“……”桑晚不肯,“许连城!”她低呵,“你要干什么?”
“怕什么。”许连城说,“这是医院,就算是死了人也能救活。”
他说,“出去等。”
桑晚不肯,她有些生气,觉得许连城找事。
有些僵着。
还是陈开又说,“桑晚,你先出去吧,我跟三少说两句话。”
桑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许连城,沉默两秒,出了门。
病房里,陈开问,“三少想说什么?”
“第一,是谢你。”许连城大刀阔斧的站在他面前,高大的身影像是一堵墙,说出的话也强硬而有力,“陈开,我这人不欠人人情,要什么来跟我说,我还你。”
陈开一怔,他没想到会收到许连城的谢意。
他很了解许连城的为人,他的谢意和歉意一样稀缺。
但许连城现在却为了桑晚,跟他道谢?
陈开心里突然有了不确定,他仔细看着许连城,可惜,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
许连城没注意他的异样,再次开口,“第二,别再动歪心思,你为什么去桑晚的学校,我不想知道,警告你,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次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去找他,我不手软。”
如果说许连城以前跟他说话还有几分余地,这次目的明确,用词简洁,就是耐心告罄的兆头。
陈开默了默,突然说,“那辆车像是故意的。”
许连城一怔,“什么?”
“撞过来的那辆车,像是故意的。”陈开说,“但我不确定,你可以去查查。”
许连城的表情变得严肃,眼睛微微上挑,看了陈开许久,似乎在评估他是否说谎。
陈开直视。
半晌,许连城说,“我知道了。”
他转身离开,陈开又喊住了他。
没完没了,许连城不耐烦,“还有什么废话?”
“……对她好一点。”陈开说,“她值得你对她好。”
许连城被气笑,“他妈的要你多事。”
简直是拎不清。
许连城带着一肚子气出了病房,桑晚在门口等,见他出来,立刻起身,“你……”
她顿了顿,往病房里瞥了一眼,没听到什么动静,问,“说完了?”
“看什么?”许连城说,“怕我揍他?”
桑晚没搭腔。
许连城,“我要真揍他一顿,你看了也没用。”
桑晚说,“无聊。”
许连城牵住她手腕,“回去。”
他脚步走得急,桑晚有些跟不上,走了一会,就开始挣扎,“等一下!”
许连城并不停。
桑晚气得用力一甩,没甩开,却突然闷哼一声,撞到了手心的伤。
许连城回头,抬起她手腕。
手心的伤口触目惊心,许连城眼眸一瞬间暗沉。
桑晚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挣了挣,说,“没事,只是擦破一点皮。”
“为什么不上药?”
“没来得及。”
许连城就冷笑,“怎么,为了个陈开,连自己受伤都顾不上了?你对他还真好。”
阴阳怪气,桑晚说,“他救了我。”
“所以呢?”
“可惜我没长个狼心狗肺,别人救了我,我还当作看不见。”
许连城觉得她是拐着弯骂他。
桑晚把胳膊从他手里拔出来,“我去护士站处理一下。”
许连城没吱声。
于是两个人又重新回了门诊,桑晚坐着,许连城站在她旁边。
护士很快清洗了伤口,涂了药。
“没事,皮外伤,这几天别碰水,按时擦药就行。”护士叮嘱。
桑晚说了句谢谢。
等护士走了后,许连城弯腰牵起她手仔细看了看,他凑得很近,鼻息热热地扑在她的手心上,她手指不自觉蜷起。
许连城抬眸看她。
他不说话的时候,格外冷漠桀骜,浓黑的眉眼像自带隔离带,能将所有人拒之门外。
“看什么?”桑晚问。
许连城,“疼吗?”
桑晚,“还好。”
“撞你的人,还记得长什么样吗?”
桑晚摇头,问,“怎么?”
许连城说,“没什么。”
桑晚狐疑,许连城没有多说,松开她,“走吧,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许连城一直沉着脸,车开得也快,桑晚觉得自从陪着她上完药之后,许连城似乎就不太高兴。
她隐约觉得是跟她有关,又觉得很无厘头。
侧脸看着窗外,玻璃窗上印着许连城的影子,他侧脸有棱有角,像冰锥一样凉。
“你在生什么气?”她突然问。
“谁告诉你我在生气。”
桑晚说,“我不瞎。”
许连城说,“明天开始,我找几个人跟着你。”
“……”桑晚,条件反射一样,“我不要。”
许连城,“和以前不一样,不会影响你的生活,如果你迟钝一点,可能都不会发现。”
他说,“桑晚,别再说不要不要这种话,由不得你。”
桑晚胸膛起伏,又克制住,问,“为什么?”
“以防万一。”
“防谁?”桑晚追问。
许连城,“防止今天的事再次发生。”
“今天是意外。”
“我觉得意外,它才是意外,我觉得不是,它就不是。”许连城并不看她,“桑晚,别废话。”
桑晚抿住了唇。
她坐在位子上沉默,半晌说,“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许连城没回答。
他看着前方,像是没听到。
桑晚扣了扣手心的伤,有点疼,但是可以忍受,不能忍受的是许连城的安排。
被监视,被监管,被随时随地的汇报,脚腕上看不见的电子锁,让她感觉她是个被圈禁的鸟。
她不觉得那是保护,那让她想起过去很多不好的回忆。
“许连城,没人受得了你。”她突然说。
他总自以为是给她觉得安全可靠的,但没有一样是她想要的。
而且他带来的伤害,比外界的要多得多。
“你不觉得你很虚伪吗?我在你手底下受过的伤,比这严重的都有。”
吱。
许连城踩了刹车,车子惯性,桑晚被安全带勒疼了肋骨。
她气息一滞,还没回过神,下一秒,又被许连城按住了后脑,往他那边带了带。
许连城的眼睛紧贴着她,黑黝黝的。
“桑晚。”他语气沉而重,“别惹我。”
桑晚,“……”
她脸白,头发凌乱,脸颊凉凉的像冰,在他的压迫下,是豁出去的一副样子。
许连城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说出那样一句话。
“……我受不了你。”桑晚张口,盯着他的强势,一字一句说,“许连城,没人受得了你。”
任何一段感情都需要养分,可是许连城,真的快要把她的氧气吸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