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环想否认,刚准备开口,就听姜杏道:“眼看着天要凉了,不光鞋袜,还得给秦大哥准备些御寒的衣裳,大姐你忙得过来吗?”
贺环一愣。
姜杏又道:“我本想帮你的,可你也知道,我不擅长女红,况且大爷说,秋收给我安排了很重要的任务,只怕……”
“没关系,你忙你的,我自己能行。”贺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忍辱负重,生怕麻烦别人。
姜杏笑了。
贺环后知后觉,好像自己掉进了一个圈套,可一时又说不清。
那双鞋确实是给秦达做的,贺环本想偷偷的,瞒着所有人给他,谁知就这么被姜杏给诈了出来。
她暗自懊恼,低头在箱笼里翻找贺咫的鞋样子,没再言语。
姜杏抱着针线箩筐,一边挑选着各色彩线,一边假装无意说道:“那日秦大哥在大家面前说了那么多,我以为大姐跟他的事儿,算是定下来了。可今天瞧你们的样子,又不像……大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贺环抿了抿唇,抬手把鬓边的发丝掖到耳后,小声道:“事到如今,我脑子里很乱,等……”
“再等下去,你不怕他被别人抢走了?”
“他要是选了更好的姑娘,我便祝福他。”
姜杏气得小脸通红,放下针线箩筐,走到箱笼边,把贺环扭正,让她面对着自己。
“大姐,你怎么还那么糊涂。他等了你那么多年,现在已经到了最后的节点。如果他转身离去,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贺环张了张嘴,“不后悔”三个字终究是没说出口。
姜杏:“大姐,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又在怕什么?你经历过那么多,也该知道,明天和意外,不定哪一个先来。何必苦哈哈熬日子呢,幸福敲门的时候,就该毫不犹豫抓住,就像……”
姜杏犹豫了片刻,神情越发坚定,“就像我跟大爷一样,认定了就毫不犹豫往前冲。你才会知道,接下来的幸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这么直白的话,姜杏还是第一次说。
可句句都出自肺腑。
成亲之前,她也曾害怕怀疑,不知跟贺咫以后会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子。
可是现在,贺咫的表现超乎她的想象。
贺环捂着嘴笑起来。
同院住着,夜里偶尔有声音传过来,她也曾新婚,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们毕竟年轻,不知人到了而立之年,男女之情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贺环害怕的东西太多了,怕秦达嫌弃她是个寡妇,怕他遇见更年轻的姑娘,怕他移情别恋,更怕别人指指点点……
她叹了口气,“阿杏,你不是我,不懂我的难处。”
姜杏对她的话很不认同,“你有弟弟和妹妹,还有疼你的祖母,甚至还有三个替你撑腰的堂弟。还有死心塌地的竹马,等了你那么多年。这处境很难吗?”
姜杏握着贺环的肩头,用力晃了晃。
“大姐,你虽然经过些苦难,但是也拥有了很多,不要总陷在过去的泥潭里不出来。只要你走出来,抬头看看天,顺其自然接受一些人和事,你就会发现,生活大不相同。幸福和不幸,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贺环定定望着她,很难想象,一个十九岁的姑娘,会有如此通透的思想。
她点了点头,“我……我尽量……”
姜杏冲她握了握拳,“不是尽量,而是尽力。遇到幸福的时候,尽力握紧。”
贺环脸上通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
贺咫跟秦达,骑马去了镇上。
秦达去见他的朋友,贺咫去了百福药店。
没什么病人求诊,坐诊老大夫正在桌后打瞌睡。
贺咫敲了敲桌面,老大夫茫然坐起来,见到是他,哦了一声,示意贺咫坐下说话。
贺咫坐下,从腰封里掏出五两碎银子,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听说那东西很贵,不知这些银子够不够,如果差一些,您直接告诉我,我再给您补齐。”
贺咫心情十分好,说话都是笑着的。
老大夫捋着山羊胡,看了看桌上的银子,留下一半,又退回来一半。
“这些就够了。”
贺咫把退回来的银子,又给推了过去。
“余下这些折合成鱼鳔,您再给我一些吧。我怕那东西用不了多久。”
老大夫看他一眼,摇头笑了:“年轻人,你可真舍得。庄户人家一年到头都挣不了五两银子,你居然拿这些银子买那东西,不心疼呀?”
贺咫羞赧笑了笑,嘴上却道:“不心疼,值得。”
老大夫只说,“那东西稀有,在咱们穷乡僻壤一年到头也卖不了多少。我给你留意着些吧,等有了你再来买。”
好歹这一桩事儿了结,贺咫松了口气,然后他想起什么,又问道:“店里金疮药有多少?”
老大夫十分惊讶,“怎么都买金疮药?”
“还有人买?”贺咫神色一怔。
“你来晚了,上午有人来,把店里所有的金疮药都给买走了。”
贺咫觉出蹊跷,起身往外走,去另外两家药店又问了一圈,得到同样的答案。
镇上的金疮药都被人买走了,这事儿透着蹊跷。
贺咫随即去找刘亭长。
一路打听,来到了翠红楼。
着人进去报了信,刘亭长让他直接上二楼。
贺咫沉着脸推开屋门,只见刘亭长跟李珠儿,正在榻上相拥喝酒。
“亭长大人,我有要紧事儿跟你商量。”贺咫拱手垂着眼睛,朗声说道。
“要紧事儿?”李珠儿捏着帕子坐起来,“是不是奴家听不得?”
贺咫垂首,算是默认。
她扭着腰肢站起来,从贺咫身边走过,“既如此,我到厨房瞧一瞧去,你们慢慢聊。”
她甚至还帮着关上了房门。
刘亭长拢了拢衣襟,不耐烦地坐了起来。
“什么事儿?”
贺咫:“青峰岭散出消息,要血洗贺家村。”
刘亭长一听,蹭一下从榻上跳起来,瞪圆了一双眼珠子,再次跟贺咫确认。
“消息当真?”
贺咫点头。
事到如今,不管消息真假,必须把事情往严重了说,否则将来万一这事儿是真的,后果不堪设想。
刘亭长光着脚在地上走来走去,嘴里嘟囔着:“完蛋了,这是要出大事儿啊,贺家村出事儿,我的亭长也保不住了。”
贺咫沉声道:“我有一计,不知当讲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