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气氛压抑得如同外面的雨天儿。
“参见父皇!”
“恩。”
裴瑾年余光扫过旁边,满脸泪痕的乔舒逸,顿觉刺眼。
眸色一沉。
他不动声色地直立身子,两手交握在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像是来看戏的客人。
“陛下!微臣家门不幸,出了这等不忠不义之辈!”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取消婚约,以免祸及殿下啊!”
咚咚咚,沉闷的响声响彻大殿。
乔舒逸三声响头后,便将脑袋埋了起来,像是鸵鸟一样苟着。
裴思南嘴角向下,面色晦暗。
他看了看外面的天,眸子阴沉得能滴出墨来。
又瞥见小三儿翻白眼儿的模样,一阵头痛袭来。
“乔舒逸,三殿下已到,你将事情始末详细说来!”
“微臣遵旨!”
乔舒逸抹了把眼泪,颤巍巍地起身,朝着裴瑾年恭敬一拜。
委屈地诉说着乔晚种种恶行。
洋洋洒洒,罄竹难书!
什么不尊父母,殴打嫡妹,肆意屯粮导致粮食短缺,不仁不义。。。
桩桩件件拉出来,都足以将一个女子钉在耻辱柱上。
一旁的刘玉溪眉头紧皱,眼中凶光一闪而过。
他急切地想要张嘴,可瞥见裴瑾年的神情又收了回来。
孙膑不可置信地看着乔舒逸,似乎不相信那位谪仙一样的女子会是这样一个阴险狡诈、视财如命的人。
“陛下,臣认为,此等妖女应当流放宁远!留在京城只会继续祸害百姓!”
苏青义愤填膺,恨不得将这个啃食百姓血肉的人千刀万剐。
众位大臣纷纷复议。
“微臣本以为此女只是擅长巧言令色,没想到品性败坏,如何能当得起殿下皇妃!”
“眼下暴雨刚过,仍小雨连绵,粮食何其重要,她竟然借此机会大发国难财,其心可居!”
“陛下,臣认为,应当将其斩立决!以儆效尤!”
“三殿下,此女并非良配,您一定三思啊!”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裴瑾年的耳朵很快被灌得满满的。
而他的目光却始终盯着面前的乔舒逸,猩红的血丝透着死气。
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你说的这些千真万确?”
“当然,微臣句句实言!”
乔舒逸被看得一阵慌乱,可脸上却敢不显露分毫,仍是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
痛心疾首,又羞愧难当!
“好,那就好!”
裴思南见儿子松口,以为他想通了!
毕竟是老三自己求的这门亲事,若是他执意袒护她,纵使这个乔晚千万般罪过,他也不愿意逼儿子。
“瑾年,如此这般,那朕就。。。”
“父皇,且慢!”
裴思南神情一顿,到嘴的话愣是咽了回去。
裴瑾年将身子面朝乔舒逸,逼近两步。
“乔大人,你说她囤粮,是什么时候屯的?”
“就是暴雨之后!”
乔舒逸斩钉截铁!
“可我怎么记得是下雨前呢?”
“殿下定是被逆女蒙蔽,确实是雨后才屯的!”
裴瑾年笑了,阴霾的面容上一双晶亮的眼睛透着戏谑。
“父皇,儿臣恳请您将京城的粮店管事带来,证实一下!”
裴思南摆了摆手,禁卫军很快领命退去。
阴雨天气,吹过来的风都是冷的。
乔舒逸缩了缩脖子,脑门上的汗水已经将顶戴边缘浸湿。
难道这三殿下就这么喜欢那贱人?
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才不相信乔晚有那个本事能未卜先知,没有任何风声的时候突然屯这么多粮食。
不是作死么?
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苏青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旁,眼神轻蔑地撇过裴瑾年。
似乎在嘲笑他一腔真心喂了狗!
眼盲心瞎!
禁卫军动作很快,五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被带到大殿上。
裴思南一挑眉毛,这管事的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草,草民参见陛下!”
几人抖如筛糠,脑袋愣是不敢抬起来。
刚才店里突然闯进几个衙差,看着比官府的人还要凶。
说什么陛下有事儿要问话。
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就被扔在马背上。
一路狂奔而来,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本以为是被打劫,喊了几声,就挨了两下子。
没想到真的是陛下!
“朕问你们,最近是否有人突然大量采购粮食?”
几人脑子一时间卡壳,楞呼呼地反应半天。
苏青忍不住呵斥。
“陛下问你们话呢!从实招来!若是有半句虚言,定按律法处置!”
掌柜几个哪见过这种阵仗,当即一边叩头一边争先恐后说着。
“是,是有人一下子买了很多!”
“对对,都把我们库房买空了!”
“我们也是这样!”
苏青嘴角上扬。
“是什么时候买的?”
“就下雨前两天,我还高兴终于有地方放新粮了!”
“是是,我们店里也是,我还约这掌柜的晚上喝酒来着!”
乔舒逸脸色一变,颤抖着指着几人。
“你们!你们一定是被乔晚收买了!才替她作伪证!”
掌柜的一愣,原本斗鸡眼儿,这会儿瞪得跟牛眼似的,脸都要皱到一起。
“这位大人,我们没有说谎!”
“陛下,我们说的是真的!”
“大人,可不能这样冤枉小的!”
原本几人头一回面圣还紧张得要尿了,可被冤枉后,胆子却大了起来。
说谎可是要杀头的!
顿时又气又急,疯狂输出。
“陛下,那么多粮食,我们运都运了半天儿,周围百姓都看见了!”
“是啊陛下,我们当时还雇了三辆车,店里车辆不够,我们还去借了一辆!”
“那天天儿挺闷的,旁边卖糖葫芦的老头儿还羡慕我来着!”
。。。
裴瑾年脸色阴沉,嘟囔着脸,像是被长辈责骂的孩子,搓着手,一言不发。
心里却早就乐翻了。
自己派人护着的,什么时候买的他能不知道?
就是不明白乔舒逸为什么这么想让乔晚死!
从那天她被伤成那样,他就很想知道了!
乔舒逸脸色惨白如纸,跪在原地身子不停地颤抖着。
为什么会是这样,大好的天儿囤粮食?
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
脑子飞快转着,紧咬的牙关像是最后的倔强。
“陛下!微臣被逆女蒙骗,她这是想要害死自己的亲生父亲啊!”
“她故意安排人透露给微臣屯粮的假消息,知道微臣忠心爱国,一定会禀明陛下,这是故意要让臣殿前失信啊!”
“呜呜呜!”
堂堂七尺中年男人,哭得稀里哗啦,像是一个被拐骗的妇女,委屈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