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言迟钝地意识到自己把楚允晏惹毛了。
因为楚允晏已经两天没来看他了。
要知道，寿宴后，他只在云瑶门住了四天，头两天楚允晏白天晚上各来一趟，可自从他嘴快说了句那种话，楚允晏就不理他了。
鹿言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他想起来了。
他之前也是这么把上官楚玉惹毛的。
那时他可是哄了好多天呢。
上官楚玉小古板一个，但是心肠软，还算好哄。
楚允晏心和嘴一样硬，还记仇。
所以要想哄好楚允晏，他只能以死谢罪了。
鹿言思至此，又打了一下自己的嘴。
死嘴，每天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怎么能师兄弟两人都惹了一遍？
不过万幸，白宛翎还会来看她。
白宛翎性子活泼嘴又甜，长得也漂亮可人，和云瑶门那群弟子很快就混开了，每天在交流医术和炼丹。
因此很少来鹿言这看他，不过好歹会来。
上官楚玉也会来看他，一天一次，绝不多了。
这样弄得鹿言有些不自在，虽然他不想那么没出息的热脸贴冷屁股，但是好歹也是他先说错话的，楚允晏生气也是应该的。
不过鹿言还是想说他小气。
鹿言这样想着，反正也装了这么多天了，就下了床，和杏儿姐姐她们说过后，在云瑶门四处溜达。
不溜达则已一溜达又被云瑶门的弟子调戏了。
云瑶门地处蓬莱，天气比万剑宗那边要热一些，云瑶门弟子便穿得清凉都是纱衣裹着，因为常年于草药打交道，她们身上举手投足都是淡淡的药香。
她们调戏鹿言的时候就喜欢那纱衣的袖子扫过鹿言的脸，或者捏他的脸。
鹿言觉得自己跟进了盘丝洞的唐僧一样，都要被药香熏晕了。
不过好歹有人陪他一起受罪。
是上官楚玉。
鹿言原本远远地看见他，想向他求救，结果发现上官楚玉行色匆匆后面跟了一群招呼他的逗他的云瑶门弟子。
鹿言听云瑶门的弟子说，因为云瑶门除了求医外几乎没有外人来，她们也没怎么出过蓬莱岛，所以这一次寿宴好不容易热闹了一回，她们都很高兴，很喜欢鹿言他们。
所以才追着问东问西，调笑鹿言。
鹿言很苦恼。
不过所幸，也不是所有云瑶门弟子都这样，有一位看上去就凶的大弟子呵斥住了她们，而后鹿言得以逃脱。
他不知道不远处楚允晏抱臂看了很久，一脸不爽。
鹿言逛了一圈没找到楚允晏，反而找到了在树枝上喝酒的顾凌寒。
顾凌寒就是个酒鬼，还是喝不醉的那种。
他看鹿言过来，又招呼鹿言去给他打酒，说什么明天就回去了，最后再喝一次。
鹿言也只好照做，他去打酒的时候，闻着那酒香不禁想，真的有那么好喝吗？
那天在寿宴上，因为有褚寻盯着，他并没有尝那壶酒，看顾凌寒这么痴迷这酒他有点好奇，偷偷也给自己灌了一壶，打算偷偷试试味道。
鹿言找不到楚允晏，也懒得找了，于是给顾凌寒打完酒，他就回到自己休息的那个小院了。
天色也不早了，杏儿姐姐她们早就为他准备了吃食。
于是鹿言就喝着酒吃起来了。
不得不说，这酒滋味还真不错，没有什么苦味，冰冰凉凉的也不辣喉咙。
鹿言没忍住又悄悄地给自己倒一杯。
一年过去了，他觉得自己的酒量应该有长进。
……
楚允晏知道鹿言在四处找他，但是他就是觉得烦，不想去见鹿言。
他也不知道自己烦什么，就是看见鹿言心里就乱乱的，心里一乱他就烦。
看到鹿言被云瑶门的弟子们簇拥着，他就更烦了。
他一个人在安静的庭院练剑，练了好一会儿，忽地听见有脚步声急匆匆从他背后走过去。
他回头，发现是照顾鹿言的杏儿。
杏儿并非是门内的弟子，而是云姬娘娘专门找来照顾鹿言的，她急色匆匆，四处张望着，看见楚允晏连忙上前来：“楚小兄弟，你看见江少主了吗？”
“师兄？他怎么了？”楚允晏心中一紧，他蹙眉道。
“他不见了！他用了膳后说是头晕，想歇会儿，而后我们就退下了。”杏儿着急地说着：“而后过了大概两刻钟，我按照商仙尊的吩咐去叫他起来喝药，谁知道……”
楚允晏眉头蹙得更紧了，他说：“师兄没到我这来，不过你先别着急，我可以和你一起找。”
杏儿点点头，楚允晏又说：“分头行动吧，你去问问我师姐他们。”
杏儿应下，就急匆匆走了。
楚允晏有些烦躁地想，鹿言似乎总是给他添麻烦，麻烦精一个。
也就是他脾气好，不然早就不想管他了。
不过，他也不赖，总是把鹿言往危险里带。
真是没有愧对他天煞孤星的命格。
他记得之前下山游历的时候，在扬州遇到了算命先生，白宛翎非要拉着他算一卦，结果算得不好。
鹿言怕他不高兴，偷偷和那个算命先生串通，说是要给他算算姻缘。
当时鹿言还以为自己演得有多好呢。
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串通好了。
不过算出来的结果还是很让楚允晏意外。
臭算命的说，他虽命格极差但若是遇到一个命格极好愿意真心待他的人，便有扭转命数的可能。
他自然是不屑的。
但是鹿言捧哏一样问算命先生他的正缘在哪，能不能给点提示。
臭算命的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提示是菊。
那时白宛翎腰间新买的荷包上就绣着菊花，他知道鹿言和人串通好了也没怎么在意，只是有点讶异鹿言居然想撮合他和白宛翎。
明明白宛翎对上官楚玉的态度很明显。
那时的他还没有听过鹿言那些疯言疯语，不知道鹿言也有可能和菊挂上干系。
他这样想着，抬眼就看见了趴在荷花池栏边够莲蓬的鹿言。
“江熹泽！”楚允晏看那人半边身子都探出去了，摇摇欲坠，吓得大喊一声连忙上前去拉人。
他年纪还小，还没鹿言高，鹿言不重也把他撞的一踉跄。
“你发什么……”楚允晏张嘴就要骂鹿言，却闻到了鹿言身上淡淡幽香裹挟着的酒气。
果不其然，他抬起眼，只见那人脸上一片绯色，唇色也深了，眼尾红得像是晚霞。
“楚允晏……”他就怔愣了一瞬，鹿言张手就搂住他的脖子撒娇：“我想要吃莲子，它们看上去好大一颗啊！”
楚允晏想要推开这个几乎要挂他身上，软得像是没有骨头的家伙，但奈何喝醉了的人力气大得很，就是死活不撒手，哼哼唧唧地说：“我要吃莲子～”
“你不撒开我，我怎么给你摘？”楚允晏凶道。
鹿言身上的香气虽然好闻，但是熏得他有些头痛，而且心口处也怪怪的。
“你用若雪摘啊，若雪咻咻咻！好厉害的！”鹿言喝醉了就傻了吧唧的，说话声音也软软的，好像在跟谁撒娇一样。
“若雪才不会给你用来摘这种东西！”楚允晏义正言辞地拒绝。
可，没半晌，他就把鹿言安置在了不远处的凉亭，开始给鹿言表演怎么用若雪摘莲蓬。
楚允晏觉得自己很蠢，他居然真的听了那个醉鬼的话，用剑给他摘莲蓬。
但是也没办法。
鹿言太会撒娇了，师弟师弟好师弟叫个不停，粘人得要命，他是被烦得没办法了才这样的。
才不是心甘情愿的。
楚允晏摘了好几朵莲蓬，又开始给人剥莲子，鹿言则是张嘴等投喂。
“懒死你得了！”楚允晏一边剥一边骂。
鹿言嘿嘿笑着，抓着一支莲蓬伸向空着的座位，他说：“宛翎你和上官师弟也吃啊～”
楚允晏把莲蓬夺回来，说道：“他们不在这！只有我，命比较苦，还得陪你个醉鬼闹。”
“不要抢，留着回去给宛翎他们吃。”鹿言伸手就去抢楚允晏手里的莲蓬，他说。
“我摘的！我想拿多少拿多少！”楚允晏躲开那只玉白的手，把莲蓬举起来。
鹿言瘪瘪嘴，小声嘟囔：“小气。”
“是，我是小气，我可没有你江大少主大方！对谁都那么好，恨不得给全天下一个家。”楚允晏阴阳怪气地说着。
鹿言捧着脸看他，一言不发，醉醺醺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思索和认真。
楚允晏看他这样看着自己，有些别扭刚要问鹿言看什么看，鹿言突然凑近他：“你在吃醋？”
“谁吃醋了！”楚允晏连忙偏头，大声反驳。
“不是吃醋为什么生气？我对别人好，证明我人很好啊。”鹿言歪着脑袋追着楚允晏的脸看。
“那只能证明你烂好人，证明你沾花惹草招蜂引蝶，喜欢收买人心！”楚允晏炮语连珠语速飞快地说。
鹿言喝醉的脑子没法加载这么复杂的话，于是他重复：“你就是吃醋了，你觉得我对他们比你好，所以你不高兴，你想我怎么不能只对你好……”
“胡说！”楚允晏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反驳道。
他的声音太大了，隔着荷花池杏儿都听到了他的声音，连忙喊：“楚小兄弟！你找到江少主了吗？”
楚允晏有些尴尬，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忽地发觉有人扯了扯他的衣带。
是鹿言。
鹿言扯着他的衣带晃，他醉醺醺地趴在桌上，他仰起脸说：“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从此以后对你最好，好不好？”
楚允晏怔愣住了，他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地急速跳着，很是奇怪，他的心口好像有些痒？
“走吧，江少主，我们送你回去。”直到杏儿把鹿言拉走，楚允晏才回神捂住心口。
一定是妖术！鹿言肯定是对他做了什么，他才会这样奇怪！
一定是。
他这样想着，那边鹿言一步三回头对他傻笑：“拜拜～弟弟，哥哥要去睡觉啦～”
楚允晏浑然不知自己耳朵红透了，他扭头往反方向走，他才不信自己会对鹿言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才不会！
他横冲直撞地乱走着，脑子里全都是鹿言仰起脸看他时那个眼神，湿润的，带着醉意温柔的包含笑意的眼神。
而且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仅仅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
只有他。
楚允晏脑子乱哄哄的想了很多，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一回神抬头发现自己到了鹿言歇下的那个院子里。
楚允晏懊恼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还是朝里面走了进去。
鹿言已经歇下了，因为他的反复叮嘱，杏儿她们已经学会在夜里给鹿言留一盏油灯了。
所以屋子里并不昏暗。
借着油灯暖黄的光，楚允晏看见了躺在床上睡着了的鹿言。
鹿言应该是洗漱了，额发都弄上去了一些，整张脸都被水汽泡柔和了，更显清纯和娇贵。
鹿言半截袖子也被卷起来了，领口开了一些，看起来也擦拭了身体。
鹿言睡姿很是不雅，脸朝外压着自己脸上的软肉侧趴着睡，因为喝了酒有些热，一只脚和大半个身体都没盖被子。
“还踹被子，多大人了。”楚允晏小声嘟囔着，却走近帮鹿言盖好被子。
鹿言不是很情愿哼哼唧唧地但也没有反抗。
楚允晏看着他，就这样在他床边坐下了。
他借着暖色的光，目光一寸一寸打量着鹿言，他以前就觉得鹿言这张脸，比妖孽还要妖孽，好看到每一处都完美。
楚允晏看着看着忍不住伸手顺着鹿言的鼻梁一路摸了下来，他的手停留在鹿言的唇上，他坏心眼地摁了摁鹿言的唇珠，惹得对方皱眉。
好软。
楚允晏想。
鹿言的唇线很淡，唇形很漂亮，饱满却不臃肿，颜色是很漂亮的粉，如今喝了酒被染深了一些，更加像是一瓣娇艳的花瓣。
楚允晏看着忍不住又点了点鹿言的唇珠。
他看得很入神，不由自主地凑近了些看。
而与此同时鹿言的意识之海里，1317发来了邮件——叮咚！请宿主查收！您的万人迷光环已上线！
鹿言听到了脑海里的声音，蹙起眉，眼睫动了动。
楚允晏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鬼迷心窍，不知不觉中已经快要贴到鹿言唇上了，忽然发现鹿言有反应，猛地清醒，以为鹿言要醒了连忙想抽身。
但是鹿言没醒，只是哼哼了一声，那动静让楚允晏觉得像是有狸奴拿爪子在他心上挠了一下。
楚允晏抿了抿唇，脑袋里再次响起鹿言的那话，他看着那漂亮的唇，可耻地滚了一下喉结。
而后他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地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