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个人民子弟兵拿着铁锹扫帚在山间疾走,前头带路是阻止营救的镇上干部。
众人一边搜寻幸存的村民,一边扑灭余火。
这个时代还只能依靠用土掩埋,划出隔离带的方式来阻断山火继续肆虐。
河水倒是现成的,可需要大量的人,而现在救援的人有限。
秦远山跟灯芯刚好引路,把众人带去河边。
一见着营救的人出现,所有人都喜极而泣,再呆下去都要当野人了,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
大家都跟在后头回到靠山屯附近,被抓到的赵玉泉被秦远山一路拖行。
驻扎的官兵分发好帐篷跟衣物,先安顿下来。
秦远山与前来支援的连队互通交流,显然他的官职比他们大得多。
年轻的连长每次与他交流完毕,都会敬礼离开。
可秦远山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快把手里的人带回京市,用最快的速度。
沿路的铁路干线也被大火波及,只能先开车到没有受灾的地方转乘火车。
安置好混乱的人群,天色已晚,秦远山决定第二天一早再出发。
灯芯被随行的军医再次检查治疗一番,已经没什么大碍。
秦远山站在帐篷外,安静等待,突然意识到什么。
灯芯钻出帐篷,火烧云卷着最后一点天光,慢慢隐进群山之中。
到处燃着篝火,大家围聚在一起吃上了真正的粮食。
现垒的灶台上架着大锅,里头煮着米饭,另一个大锅里头炖着白菜土豆。
劫后余生的第一顿,所有人都吃的像是山珍海味。
灯芯吃了满满两大碗,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桃枝害喜,老是想吐,终于不用顿顿吃鱼,也吃了一小碗。
“桃枝,以后还想吃鱼吗?”灯芯打趣。
桃枝差点呕出来,“你提都不要提,这辈子都不想吃了。”
其乐融融的气氛到处都是,接下来只要灾后重建,人还活着,就有希望。
一对男女踏着月色散步消食,秦远山紧紧拉着她的小手。
“我先回去,然后,你再过来。”
“去干嘛?”
“授奖你不要?”
“有奖金?”
“有吧……”
“那敢情好。”
“灯芯。”
“嗯。”
秦远山久久沉默,只拉着她一直往前走,漫无目的。
“啥事儿咋不说了?”
“没什么……”
“灯芯。”
“嗯。”
她停下脚步,好笑地看着秦远山的侧脸。
“你这是吃饱了,又没事儿干了。”
他转过头,眸子里像是水潭一般幽深,定定地看着她的笑脸。
“我就是想喊你的名字,想看见你的脸,想听见你的声音。”
她轻轻圈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先去,我再去,我还得去领奖金呢,你还不知道我,财迷,我肯定去。”
秦远山的大手抚着她的头顶,有些好笑。
“财迷,五香嘴儿,火药桶子,你的小名儿这么多。”
“嗯。”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眼睛发热,鼻子发酸。
还是得说再见了,秦远山。
黑暗的天空中,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星雨坠落,秦远山轻轻抬起她的头,一起看向天空。
“曾经我见过最浪漫的景象,是星舰解体,燃烧的零件在夜空拖拽着灿烂的长线,缓缓坠落,真的很美。”
秦远山根本听不懂她说的那些话,只是看着那些一闪而逝的美丽出神。
“你知道星舰有多贵吗?可以全款买下一个摄政国的爵位,离开河西区不用再吃能量块,有喝不完的水,还可以天天洗澡,甚至可以偶尔来一场星际旅行。”
“可我现在可以免费看一场流星雨,在这个世界上,免费的,看见。”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能看见星舰解体吗?因为我是被雇佣拾捡星舰残骸的敢死队,只要完成,可以给我50升纯净水。”
“50升水可以让我跟桃枝一个月不用去拼命,躺在家里喝45天。”
“50升水可以给河东区的豪车洗干净内饰和车窗。”
秦远山逐渐收紧手臂的力道,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像是怕她突然消失一样。
“我很珍惜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包括你……”
流星雨下的男与女,紧紧地拥在一起。
相遇是一场阔别已久的重逢,我跨越了时代与你相拥,怎么不算是一场奇迹呢……
第二天一大早,灯芯站在薄雾之中的吉普车旁。
秦远山把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的赵玉泉扔进后座,自己钻进驾驶位,他看着车外灯芯的红色身影,喉咙发紧。
“别再做那些危险的事,我不在身边,谁来救你?”
灯芯笑着点了点头。
她尽量笑得很灿烂,看着他憔悴的脸忍不住心疼地伸手摸了摸。
“回去养胖点吧,腹肌都没有了,不好摸。”
“我在那等你。”
“嗯。”
秦远山歪头用胡茬轻轻蹭了蹭她的掌心,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的笑脸,再说不出话来。
“走吧,快走。”
吉普车启动,他的大手紧紧抓着方向盘,看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红色身影。
她在夸张的挥手,笑得灿烂。
可远去的吉普车突然停下,秦远山从车里走下,跑向那道小小的身影。
灯芯就站在原地,看他越来越近,直到近在咫尺,直到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我在那等你。”
“嗯。”
秦远山走了,不会再停下车,不会再跑向她,真正的走了。
桂芝看着食欲不振的灯芯,又开始心疼。
“他肯定能回来,抓到了人不是说有奖励嘛,到时候他又回来。”
灯芯恹恹地打不起精神。
“嗯。”
白卓走了过来,手里抓着几枚煮鸡蛋塞进桂芝手里。
“阿姨,鸡蛋拿给你们吃。”
“这哪来的啊?还能有鸡蛋?”
“发的,灯芯受伤了,需要补充营养。”
“那谢谢啊,灯芯这两天不得劲,那伤筋动骨一百天,不知道得养多久才能好呢。”
“总有好的那天,只是需要时间。”
意有所指的白卓目光灼灼地看着灯芯。
他知道秦远山走了,他在帐篷里静静地看着他们难舍难分,看着灯芯蹲在地上,肩膀抖着。
秦远山不会再回来了。
他可以等她忘了那个人,他等得起。
灯芯放下筷子,头也不回地钻进帐篷。
桂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这气血亏着了,就爱睡觉,我替灯芯谢谢你,你赶紧忙去吧,辛苦你了。”
白卓笑了笑,转身离开,毫不在意灯芯的反应。
蝉花杜鹃流着口水,看着桂芝手里的鸡蛋。
可捏着鸡蛋的手一点没有要分出来的意思,桂芝钻进帐篷里,看着背过身的灯芯,把鸡蛋递过去。
“吃个鸡蛋就不难受了。”
“你拿去给孩子分了,还有桃枝。”
桂芝叹了口气。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灯芯连吃都不想吃了。
秦远山会回来吗?
她也拿不准了……
老许不在之后,公社主任老高负责指挥协调,而白卓忙前忙后落实工作。
重建家园还在后头,先要控制火情,扑灭余火,设置隔离带。
所有幸存者都要尽一份力,山火灭了,才能重新开始。
可正需要人出力的时候,幺蛾子频发。
连哭带嚎的王寡妇护着身后的独儿。
“好不容易逃出来,还要去送死,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们娘俩得了,我儿不去,谁爱去谁去!”
白卓气急,“危险有,但是又不至于送死,谁都不出力,就眼瞅着火把山都烧完?”
王寡妇把头发扯散,就地一坐。
“天王老子来了,我儿都不去,我就这么个独儿,一把屎一把尿养这么大给我养老送终,你们去找那儿子多的,凭啥就看上我家的……”
白卓一脸为难地看着王寡妇的行径,镇上来的老高气得说不出话,可也没办法。
那累得吃不上睡不了的连队战士只默默抢灾救灾。
冲在前头流血出力,保护人民那是他们的天职,他们无怨无悔
人家冒着大火跟危险将他们救出来,他们能出一份力就多一份希望。
可围着的村民却各自起了心思。
万一呢,万一发生点什么危险,这不白捡了一条命嘛……
天塌下来,有个儿高地顶着,谁也不愿出头。
“该说不说,真是狼崽子,靠山屯的脸让你们丢尽了,一个个老爷们还赶不上老娘们儿。”
灯芯慢悠悠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