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
这些日子,萧元驰早出晚归甚至不归,殷皎皎上次见他还是三天前,匆匆的一面连话也没有讲,他的阴晴不定消失了再次回归冷漠,她以为他已经失却了试探的耐心。
不想,突然从天而降。
殷皎皎望着那扇关闭的房门,心里明白,此时此刻,那人就在外头。
沈如松亦明白,他甚至明白,从西交大营到知州衙门有多远的距离,若是萧元驰是得了消息赶来,那几乎得是一秒都没有犹豫,立刻上马,还得是千金难寻的宝马方可在此刻赶到。
为了殷皎皎他居然可以终止练兵吗?
沈如松不信,殷皎皎更不信,但信与不信,他们都不能再耽搁。
“沈大人,今日你我该说的已经都说到了。”她淡淡道,“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她缓缓抬起眼眸,看向沈如松,“若我猜的没错,岑家旧宅那口井中的男尸,是沈大人的手笔?”
斯文儒雅的知州大人一怔,片刻后,笑道:“大姑娘聪颖不减当年,没错,是下官,下官要见您又得瞒住王爷的耳目只能出此下策,那人不过是个死在街头的乞丐,可怜人,死了还能帮本官一把,本官定会厚葬于他。”
“辛苦沈伯伯了。”
殷皎皎改了口,意思不言而明,沈如松暗自松下一口气,然后三步上前亲手推开了门。
门外,阳光普照,刺眼炫目。
苏正清站在最前头,后面是一众亲卫以及一队戴甲的士兵,再后面是与他们隔着半个院子的距离,所有人都再熟悉不过的男子。
他一身玄色衣衫,披白金色罩袍,革带束腰,腰间挂着一柄横刀,手上则执着一架弯弓。
见门开,他将弯弓随手一抛,抛给了身侧随从,大步上前。
亲卫和士兵们纷纷退让,让出了一条路。
殷皎皎怔了片刻,不待他招呼便急忙下阶,苏正清见她连根头发丝都没乱,登时安心。
他喜道:“王妃,王爷亲自来接您了”
话音未落,王爷就到了身前,殷皎皎忙敛眸。
“王爷。”
“王爷!”沈如松也急急跑下台阶,一边拱手一边笑,“怎么还劳您回来了?哎,下官知道分寸,王妃绝不可能什么尸体啊白骨啊有关系,只是循例问一问罢了,您瞧,王妃好好的,有说有笑的。”
萧元驰确实在瞧殷皎皎,转眼又是六天过去,过得时候不觉得,过完了再见面,才发现,竟已有六天未曾好好见面。
他皱着眉打量,从插在发髻中的那支鹅黄色的小花钗到裙角绣着的蝴蝶,她倒听话,再未穿过那日的粉色衫裙,但今日这套淡黄色的也没好到哪里去,日头底下,明媚的不像话。
殷皎皎被他明目张胆的目光瞧得浑身不舒服。
“王爷。”她小声道,“沈大人确实只是问了些有关那两具尸体的事情,我也如实告知,别的再无其他,怎么还惊动了你?”
“我的王妃涉嫌命案被知州大人抓回衙门,这个消息,现在恐怕半个凉州城都传遍了,身为你的夫君,你觉得,我不该来?”
殷皎皎一噎,心道,以前怕是我死了你都不会来呢,我怎么知道你如今想什么。
“我只是觉得……”她抿唇,“你不是去西交大营巡视去了吗,又不是大事,何必让你抛下军务返回。”
萧元驰冷哼一声,看向沈如松。
“沈大人好大官威。”
沈大人一抖,脊背躬的更狠了。
“王爷这话从何说起啊,下官真的是没办法。”
“没办法?”萧元驰勾起唇角,“沈大人手底下那么多捕头不用,一发现尸体便第一时间亲自,赶赴现场,还大张旗鼓的将我的王妃押送衙门,凉州城的百姓今晚肯定得好好夸奖沈大人事必躬亲,公正严明。”
沈如松腮帮的肉颤动了一下,笑的有些勉强。
“这也是赶巧,几位捕头都出去办事了,独我闲着,而且又是涉及王妃的案子,一个不小心便是给秦王您招口舌,是以,下官才如此亲力亲为,望王爷体谅。”
“体谅,沈大人在凉州城十几年,将凉州城打造成了如今之景象,做什么事定有考量。”
“王爷谬赞,都是下官应该做的。”
真是老油条,殷皎皎心道,托词张口就来,一句话便能顺杆爬,简直比泥鳅还滑,假如萧元驰有耐心可能盘问到明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她父亲手下……便是这种人吗?
萧元驰听笑了:“沈大人真是……”
沈大人故作好奇:“真是什么?”
“真是成精了。”
听得此等阴阳怪气,沈大人的脸上仍没有一丝半点的怒气,他笑的更谄媚。
“只当王爷在夸我了。”
“夸,必须得夸。”萧元驰踱了一步,“沈大人这般人才合该在御前大展才干,居然肯在这凉州城屈就十几年,真是可惜。”
“哎。”沈大人老实的叹气,“东都能人多,下官算个什么呀,下官能把这凉州知州当明白了就算不白读圣贤书了。”
“对,圣贤书。”萧元驰轻呵了一声,“殷皎皎。”
殷皎皎立刻应声:“王爷。”
王爷睨了她一眼,伸出手,掌心向上,殷皎皎会意,立刻牵住。
“我们要走吗?”
“不然你还想在这里和沈大人吃晚饭?”萧元驰说着,将掌心里那只手握紧,她又贪凉,手是冰的,“几日不见就搞出这种麻烦,你可真是个懂事的王妃。”
说的好像是她把尸体塞井里似得,殷皎皎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跟着萧元驰往衙门口走。
“王爷。”
就在即将离开的当口,沈如松忽然开口,“下官,还有个问题,劳烦王爷解答。”
“有话便问。”
虽这样说,但萧元驰没有停步,眼瞧着他即将带着人迈出那道大门,沈如松不阴不阳的声音再次响起。
“西郊大营离凉州府衙门距离不近呐,就算王爷您是在我与王妃见面的那一刻得知消息,立刻骑上骏马飞奔而回,也不至于这么快,难不成,王爷没去西郊大营而是在城里等着?”
殷皎皎头皮一麻,即刻明白了沈如松的言外意。
他想告诉她,萧元驰这几日的离开只是做样子,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坐等她犯错,然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不由缩了下手指,然后,那只握着她的手就握的更紧,他甚至是半拽着将她往前一扯。
殷皎皎踉跄着往前,额头撞上了他的背。
“沈大人。”萧元驰侧身将殷皎皎收入怀中,“若你肯把臆测的心思放在别处,做出点像样的成绩,殷相或许会更重视你一些,而不是把你摁在凉州蹉跎一辈子,连老母亲过世都不得回。”
沈如松几乎卡在颧骨的笑,因这一句话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