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近盐碱荒地,敬川察觉到道上的尘土骤然重了许多,扑面而来的风中,夹杂着一种沙土与工地特有的气息。
“看来工坊和荒地开垦的规模不小。”敬川心里暗自点头,同时却有些不适应这尘土飞扬的环境。
他习惯了前世平整光滑的柏油、水泥路面,如今走在坑坑洼洼、尘土飞扬的土路上,眉头不禁微微锁起。
沿着通往汾河岸边的便道继续前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三架巨大的水车。
每架水车的直径都接近三丈,高耸在汾水之上,犹如三个庞然大物矗立天际。
敬川望着这些庞然大物,心中不由一震。
水车的规模和气势远超他的想象——它们不仅高大,而且流露出一种别样的工匠智慧。
仔细一看,水车的结构中还引入了他之前设计的滚轮轴承,这些轴承使得整个运转变得更加轻松顺畅。
“敬阿大等人还算有点天赋。”敬川暗自点头,心底的欣赏更添几分。
巨大的水车在汾河水流的推动下缓缓转动,仿佛一头温顺的巨兽在不知疲倦地劳作。
那转动的轴心平稳而丝滑,没有丝毫滞涩之感,彰显出工艺的精妙。
随着水车的旋转,河水被层层提上高处,注入旁边的大水槽。
水槽中的流水如一条银色的丝带,哗哗作响,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河水从水槽倾泻而下,汇入新挖好的水渠中,清澈的水流沿着规划好的方向蜿蜒向前,最终流入大片尚在开垦的荒地。
敬川骑在二毛背上,俯瞰着这一切,目光流转之间竟隐隐有些激动。
“有了这些水车,灌溉就能大幅提速。盐碱地的改良不会再是空谈,只要再引入一些配套机具,一两年内这里就会变成良田!”敬川脑中已经开始构建更宏大的蓝图。
他轻轻拍了拍二毛的脖子,仿佛在说:“看吧,这就是老子的才华!”
二毛倒是没理会主人的得意,撒开蹄子继续向前溜达,似乎是嫌这里的尘土呛得它不舒服。
敬川策驴来到汾河岸边,下驴后站在一处土坡上放眼望去。
大片的盐碱地呈现出一种苍白的颜色,与周围的青绿形成鲜明对比,但敬川却从中看到了无限的可能。
“不久的将来,这片荒地上会长出一片片金灿灿的麦田。届时,麦田不仅能解决绛州百姓的粮食问题,还能成为整个河东的粮仓!”他喃喃自语,话语中满是自信与期盼。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吆喝声,几辆满载工具和物料的牛车缓缓驶来,后面还跟着几名壮汉,挥舞着手中的工具,脸上洋溢着开垦的热情。
敬川望着这些忙碌的工人,心里一阵踏实。
这样的热火朝天才是建设未来的真正底气。
“辛苦你们了!”他高声鼓励着。
工人们停下手中的活计,听到敬川的声音,不禁纷纷回头。
虽然他们不知敬川刺史公的身份,但却能从他的言语中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力量。
这种力量,仿佛在告诉他们:他们所做的一切,不只是为了生计,更是为了参与一场改变命运的壮举。
敬川微微一笑,转身继续向前走。
远处的水车在阳光下转动,水渠中的流水奔涌,似乎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希望。
“小公爷来了!”
敬阿大正忙着指挥工匠拼装水车,老远就瞧见自家主子牵着毛驴而来,连忙放下手头的活计,小跑着迎了上去,满脸堆笑地拱手行礼。
敬川站在岸边,背手而立,目光扫过忙碌的工地,眉头微微皱起:“进展如何?”
“回小公爷,”敬阿大挺了挺腰板,一脸自信地说道,“计划建二十架水车,如今根基已经打了八个,水车架起了三个,按照现在的进度,四月中旬肯定能全部架完!”
说到这里,他语气中透着几分得意。
这种水车他在敬家庄园早已玩得驾轻就熟,虽说这里的尺寸大了好几倍,但在他看来不过是“换汤不换药”,难不倒他。
敬川点了点头,目光却停在满地尘土和一片狼藉的工地上。
他微微抬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语气一沉:“进度不错,但这工地的环境也太乱了。不是教过你们用三合土硬化路面吗?为什么没用?”
“冤枉啊,小公爷!”敬阿大一听,立刻摆出一副苦瓜脸,连连喊屈,“这事儿小的早就知会马参军了,可他非说架水车、挖水渠更要紧,修路的事儿可以往后压一压。”
敬阿大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脸色,心里有点发虚。
他可是知道的,敬川对工地的“洁疾”到了近乎苛刻的程度。
别家施工时,灰尘漫天都是常事,但在敬川眼里,这绝对是“不忍卒睹”。
之前在敬家庄园,每次开工敬川都要求先硬化地面,再开工,甚至安排人每隔半个时辰洒一次水,绝不允许有扬尘。
如今这幅乱糟糟的景象,敬阿大也早料到会挨一顿训。
果然,敬川眉头一皱,冷哼一声:“胡闹!规矩就是规矩,谁说能改就能改?现在立刻去荒地那边抽调二百力工,把地面硬化工程赶紧搞起来。
还有这些扬尘,马上安排洒水。
下次本公再来,要是还是这个样子,就别怪本公扣你们月俸了!”
敬阿大顿时一激灵,忙不迭地拱手:“是是是,小的这就安排!”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悄悄吐了吐舌头,心里忍不住嘀咕:“小爷这毛病是真改不了,工地就是工地,还要整得跟花园似的,这回可苦了咱这群爷们了。”
他冲手下一挥手:“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知会马参军?”
手下人接到命令,撒腿就跑,直奔远处的马周去了。
敬川看着工地上忙碌的景象,嘴角微微上扬。
他摆出一副严厉的样子,也不过是借机敲打一下这些手下,提醒他们规矩不可懈怠。
“规矩就是规矩,建个水车都能这么糊弄,以后还不得翻天?”敬川心中哼了一声,心想,小爷不发威,你们还真以为刺史是摆设呢。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望向远处的汾河水面,心中盘算着下一步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