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何钦的府邸。
王城顺终究还是命人把那惹事的小太监放了,此刻人就在自己轿子里,而他在离何相府半条街的位置,驻足远眺。
有什么人先自己一步,来见何相了。
何相府大门口停着的马车看不出品级,那木头用料极好,月光下隐约泛着红润光泽,不是凡品。
“王公公?”
王城顺小声惊呼,眼睛都睁大了一倍。
那人的身影只在相府门口闪了一下,便抬步进了马车。
若不是他始终盯着,就要生生错过了。
“大人,咱们还进去吗?”
顺天府的车夫恭敬问道,早就过了他下值的时间了,顺天府尹在马车上吃馍馍的时候,他只能干吞口水。
“不了不了。现在就回去。”
王城顺摆摆手,自己上了马车。
王公公是御前伺候的人,也是太监总管。
顺天府已经查清,来牢里给林家三子下毒的小太监,汉语说得极不流利,是个漠北人。
父母皆死于林家军之手。
小太监承认自己带了有毒的饭菜,但不承认自己给林季明下毒,更不承认用铁钉刺伤了他。
王城顺头疼的点就在这里。
嫌犯抓住了但不肯认罪,还是和宰相有关系的嫌犯。
何相喜欢年轻漂亮的娈童,朝中略有头脸的人都知道。
所以这小太监他不敢严审,亦不敢放了。
无形间竟留了个烫手山芋。
一刻钟前。
何相府凉亭。
“何相,这个人您一定要救吗?”
王公公的声音又哑又细。
“为何不救?他只是在饭菜中下毒,并未动手。本相不喜欢红色,他不会弄的旁人浑身是血。”
王公公深深拂了一礼,“这件事情,何相最好撇清关系,就交给奴才处理吧。”
何相转动着手中的玉石滚子。
“你来处理?只是未遂,没有犯法。你要怎么处理?”
王公公从何相的语调中,便听出了反对之意,他忍不住问道:
“此人到底有什么好的?没必要吧。您非要保举此人,总要有个理由。”
他和何相背地里干掉的人不少,互相之间也有默契。
此番何相为了一个小太监,不惜把他本人拖下水,实在不符合何钦这人的精明。
“他眼睛大。”
何钦淡定说道。
“啥?”
王公公怀疑自己的耳朵。
“中原的男孩子,眼睛很少有这么大的。”
何钦转过身,望向涟漪阵阵的湖面。
“我做事,你放心。时候不早了。回去盯着宫里的那位要紧。”
“是,奴才告退。”
王公公心中无语,表面还是做出恭顺的样子。
入夜。
阮凌微蒙着被子,缩在小榻上翻看着医书。
她喜欢钻研这些,也只有学习医术的时候,能让她对现在的生活有更多的实感。
林一诺没有睡,横在两人床中间的屏风早就撤掉了,他此刻眼巴巴地看着小微,期盼对方能注意到自己。
奈何阮凌微心思只在书上。
林一诺的目光很快转向自己床头放着的木托盘。
这是夜里他偶尔起来喝水,给他放茶盏用的。
林一诺伸出手,轻轻推了下托盘。
无事发生。
只床头的烛光跳了两跳。
林一诺继续把托盘朝外推了推。
而后小动作不断,几下过去,眼瞅着托盘就要失去平衡,掉落到地上。
阮凌微余光里总有什么东西一动一动。
待她看向林一诺的床头,小瘫子正一边盯着自己,一边把木托盘往外推!
“哎,哎!你干什么!”
阮凌微光速丢下书,趿着鞋去把岌岌可危的托盘救了下来,随手放到自己榻上了。
“一诺今天晚上可不乖哦,不睡觉还学会捣乱了!”
阮凌微眯瞪了林一诺一眼,拽住了那只生事的手。
就要一巴掌打下去。
林一诺无辜地舔舔唇。
他也不是天生就乖的,偶尔“不乖”一下感觉还不错,这不就和小微牵上手了吗?!
“哎,哎?你又要干嘛?”
阮凌微觉得自己有点搞不懂小林将军的心思了。
刚刚挨了一巴掌也不缩手,现下林一诺更是像株藤蔓一样缠上了自己的胳膊,正在把自己往他被窝里拽。
“我不舒服。”
林一诺直截了当道。
“哪里不舒服?”
阮凌微眉头微皱,不舒服还有心思玩托盘呢?
“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林一诺见自己欲把人拖上床的想法没有奏效,只得先松了手,噘着嘴躺下,睫羽不断颤动。
“天天平躺着睡,翻不了身,怎么睡都很累。越躺越累,好难受……”
林一诺说着说着就真委屈上了,声音里都带了哽咽。
阮凌微轻轻叹口气。
小瘫子倒没有诓她。
一直平躺着确实会难受,腰部没有支撑力,不如侧着身睡觉舒服。
也难为小林将军之前始终独自忍着,现在和自己熟络些了,才肯说实话。
她得鼓励林一诺勇于表达心中的真实想法!
“这个好办,我抱着你睡不就得了~”
阮凌微边说边坐到林一诺的床上,在林一诺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跨过他的身子,在他背后躺下了。
“来,你就这样靠着我,躺我身上。”
阮凌微拍拍林一诺的肩。
幸福来得太突然。但林一诺并非贪得无厌之辈。
“那怎么能行?我身子那么重,会压到你的。”
林一诺小声道。
“怎么不行?我下午不还睡你身上了,晚上该你了。”
“我太重了……”
林一诺嘴上拒绝着,上半身却在小心翼翼往小微身边挪。
“也没让你都靠上,只搭上一点边,你也不算平躺着了,能舒服一点。”
阮凌微抬手将人直接揽进怀里。
“好了,睡吧。”
林一诺背部突然触上一团柔软,然后某人冰凉的小手顺着他的寝衣贴在自己肚子上。
又热又凉。
竟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滋味。
阮凌微搂着怀中的少年,凑近了闻闻他身上的味道。
林一诺只觉得颈窝痒痒的,不知道小微要做什么,他不敢乱动。
怎么和自己一样,有股子玫瑰香味?
阮凌微吸吸鼻子,不信邪地又闻了闻。
她九蒸九晒的玫瑰纯露啊!
斥巨资提纯好久才得的一小瓶,只舍得用在脸上的。
怎么林一诺浑身上下都是这个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