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
临安。
阮凌微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手机。
她下意识朝枕边摸去,却扑了个空。
“什么情况?”
阮凌微揉揉眼睛。
眼前是雕花镂空的床架,朴素雅致,古色古香。
环境很陌生,她记得自己加班累倒在急救室……
“小姐,小姐醒了!”
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朝自己疾步走来,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苦涩的药味倏地钻入鼻腔,阮凌微愣了一下。
这一切都太过真实。
来不及细想,汹涌的记忆瞬间灌入脑海。
阮凌微反应过来,自己穿越了。
这里是御史阮卫国在郊外的宅子。
她是阮御史的长女。
还叫阮凌微。
碧玉年华,因为抗婚逃到乡下。阮卫国追来时,原主急得手脚并用,爬到树上躲了起来。
入秋之后树叶已开始凋零,阮卫国很快便发现了自家闺女,吓得脸都白了。
阮凌微瞥见老爹的身影,慌乱中脚下一滑。
掉进了树旁的猪圈里。
被惊了的猪四下乱窜,直接把原主撞得晕死过去。
真是个丢人的死法。
阮凌微摇摇头,暗自唏嘘一番。
原主又好笑又可怜,在封建时代拒绝父母之命,无异于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怎么挣扎都没用的。
等等?
阮凌微忽然瞪大了眼睛。
现在这个难题,轮到自己身上了呀!
据说,她要嫁的林家嫡子,是个征战四方嗜杀成性的“活阎王”。
削人头如切瓜,喜欢从中间劈开。
漠北一役斩杀了两千多个蛮人,砍到最后刀刃都卷了。
阮凌微头皮发麻,揪紧被子。
“小姐醒过来就好,快趁热把药喝了吧。”
杏儿是原主的贴身丫鬟,方才见小姐醒来,欣喜得眼圈儿又红了。
阮凌微蹙眉:“这药闻着就苦,不喝不喝。”
“是嘞,小姐打小儿就怕苦,奴婢去给您拿蜜饯来。”
杏儿一面含笑哄着,一面命人去通报夫人。
趁着杏儿转身的功夫,阮凌微吃力地撑起身子,警觉地环顾四周。
窗户锁着房梁很高门在离自己十米开外的地方。
她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
然而什么也没转出来。
这鬼地方,就逃不出去。
“小微,我的儿,你终于醒了!”
一声呼唤打断阮凌微的思绪。
抬眼看时,一位衣着素净面容憔悴的妇人正向自己奔来,只有头上绾着的鎏金嵌玉珠钗,略微显出此人官太太的身份。
“母亲……”
阮凌微担心自己露馅,心虚地唤了一声。
下一秒,她已被陶氏拉进怀里。
这位母亲还不知自己的亲生闺女已然亡故,正因她迷茫醒来而欢喜欲泣。
久违的温暖袭来,阮凌微眼眶发热。
穿越之前,阮凌微本不叫这个名字,她的原名叫阮招娣。
是呀,谁曾想有人在二十一世纪还叫招娣。
阮凌微拼命学习,让自己考一所好大学,努力摆脱重男轻女家庭的困扰。
并顺利在自己成年那天,改掉了身份证上的名字。
“凌微”二字来自《洛神赋》,“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是形容女子婀娜多姿,步履轻盈的意思。
只可惜,明天和意外,终究还是意外先来了。
“我的儿,你可要想开些,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到了侯爷府,至少一辈子衣食无忧。”
陶氏一边说着,一边抹眼泪。
她这个女儿呀,从小就疯疯癫癫的,举止出格,好在一直养在闺中,倒也没出过什么大事。
可眼下阮家遭难,降罪的圣旨只怕这几日就会颁下,陶氏不忍女儿受罪,横竖凌微已然到了出嫁的年龄,赶紧把女儿嫁出去,和阮家撇清关系,是她一个内宅妇人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阮凌微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应,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传来:
“都是你惯得!”
只见阮卫国拎着个碗口粗的棍子,啪地把门撞开。
“你这是做什么!”
陶氏连忙起身挡在女儿身前。
阮卫国举起棍子指向阮凌微,却因为用力过猛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阮凌微有母亲护着,倒也不怕,只把脸挡在被子里偷笑。
“我做什么?!把你的好女儿打晕了,好早点上花轿!”
阮卫国气不打一处来。
他因为直言不讳得罪了皇帝,马上就要被贬了。
最轻也是抄家落狱或者流放。
福祸不过朝夕之间,他这傻女儿多耽搁一天,就多一份危险!
陶氏递过去一个眼神,杏儿立马绕到阮卫国身后,甜甜地一句“老爷当心”让阮卫国恍了神儿,杏儿便趁机将那木棍夺了下来,径直拿到屋外去了。
阮卫国生气归生气,终还没失了理智,命令屋内伺候的丫鬟婆子都退下,亲自把房门关上。
“夫人,事到如今,不如就把真相告诉微儿吧。”
阮卫国长长地叹了口气。
陶氏满面悲戚,慈爱地抚过阮凌微的长发。
“别怪你爹,他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
阮凌微此刻也冷静下来。
原主的父母如此爱护原主,怎又突然舍得让女儿草草出嫁?
想必此番逼婚是另有缘由。
“父亲,母亲,我已经成年了,能经得住事儿,不用再瞒我。”
阮凌微握住陶氏的手,两眼亮晶晶的。
古代女子十五岁及笄即为成人礼,一般十三、四岁便要嫁人,超过十五岁没有出嫁,还要缴纳额外的赋税呢。
阮卫国和陶氏虽然不是自己的生身父母,但总归对原主百般疼爱,阮凌微暂借着原主的身子,亦不愿意让两位老人家伤心。
陶氏一口一句“我的儿”,再度将阮凌微紧紧拥在怀里,又看阮老爷眼中的怒气早化为疼惜,方捡着重点说了,末了还补了句,“如今圣旨未下,你只管安心出嫁。为了不引人注意,大办婚礼是不可能了,不过该有的名分,我的儿都会有。”
阮卫国认同地点点头:“林家世代功勋,就算再没落,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与林国栋林老侯爷是过命的交情,林家理应不会过于为难你的……”
什么骆驼啊马啊的,阮凌微想到林家,脑海里只有被利刃削开了瓢的西瓜……
哦不,是人瓜。
阮凌微暗暗下定决心,既然眼前已有死路两条,那她便要凭着自己的心意择优选择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