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赫想要多坚持两天,就坚持两天,如若她真的被她背后的主人抛弃,那么他救她,也会继续把她留在身边。
可是东赫没有想到的是。她忽然就这样在他的面前断了气。
断气之前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他的脑海中盘旋着,在不停的回荡着。
宫内的太医赶来的时候,都已经是束手无策,气急攻心一时间提不上来气,就闭气了。
东赫的手就那样的放在那儿,此时她的脸上还有温度,只是没有了呼吸。
李钦在殿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双手不停的颤抖着,他不愿意相信眼前的女子就是沈画楼的,但是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沈画楼说的,她喊着东赫你没良心的时候,尤其的像。
但是从沈画楼死了,她的尸体就没有找到。这一直都是东赫的心结,因为不知道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为什么尸体会没有了?如今听到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她就是沈画楼。东赫的心都凉了半截,他着急的一把翻过她的身子,撕开了她的衣襟,她光滑的后背上没有一点儿伤痕。
一切都证明了她根本就不是沈画楼。
千姬死了,是死在了养心殿内,就在龙床旁边的软榻之上。
东赫望着她的容颜,看着跪满了一地的太医,再看看站在门口处的李钦,天已经渐渐的亮了,他缓缓的走了出去,站在养心殿的门口。正好看到了日出从地平线上缓缓的升起,只是忽然的想起,他似乎是缺失了什么。
那天上午文武百官上朝之时,东赫宣布了千姬死亡的消息,让很多人都唏嘘。
沈栋和容沅相互对望了一眼,心生窃喜。
却听东赫说道:“千姬孑然一身自无家人。也无处可葬,朕在她生前曾许诺让她把朕当家人,那么朕也自当遵守承诺,所以册封她为妃!赐封号为慧!葬入妃陵!”
这一消息出来,下面都炸开了锅,本来封一个妃子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自古以来,这后宫原本是皇后,皇贵妃然后是四妃平起平坐,可是从先西凉开国皇帝开始就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慧妃凌驾于四妃之首,当时开国之时,慧妃虽然不是皇后,可是冲冠后宫,六宫事宜都是她协理着皇后处理。说是皇后掌管后宫,还不如说是慧妃。
说起来,当时先帝想要封她为后,但是因为她的身份特别,她是前朝的公主,她不但没有死,而且陪着先帝东征西战,先帝说过会给她世上最高的荣耀,结果当时和所有朝臣僵持不下,当时的慧妃自己放弃了,先帝觉得欠她的太多,所以对她荣宠不减!也下诏说过,慧妃于四妃之首,久而久之,这个封号成为了这个皇宫中一个不成名的规定,一般没有册封皇贵妃的,慧妃行使的就是皇贵妃的权利。
如今,这个宫内,还有周妃,柳妃,贤妃,容妃一死,四妃便少了一位,东赫想要找一个借口给千姬下葬,其实那些大臣不是不懂,但是东赫做出这样的举动,难免让他们爱心中暗忖,封了一个死人为慧妃,很有可能就说明,皇贵妃的不会再有册封,就说剩下的这几位,就个凭本事了。
诏书已经下达,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还没有到中午,东忱在王府中就听到了千姬已死的消息,当时的他正在后面的梅林练剑,红梅飘飘,他身着一身白色锦衣,红白相间美不胜收。
管家奔跑而来,站在外面喊道:“爷,不好了!爷不好了!”
东忱听到了他的惊呼声,微微皱眉,收回了手中的剑,本就因为画楼的事情心烦意乱的,此时忽然有事情,他一向就想到了在皇宫中的画楼,急忙从红梅阵中走了出来。
“怎么了?”他凝声问道。
“王爷,今日早朝皇上宣布千姬姑娘死了,并且,皇上下达了诏书封她为慧妃,葬入皇陵。”管家苍老而深沉的话语在东忱的耳边响起,他什么都没有听见,也什么都听不见,只是耳朵不停的响着,嗡嗡嗡的响着,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老管家看着东忱呆滞而无神的面容,眉头紧紧的蹙起:“爷,您没事吧?爷?”
东忱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朝前走去,许久之后才缓缓的回头对着老管家说道:“柳叔,我一定是在做梦的,我回去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等我醒了也就肯定能够听到她也就醒了的消息。”
他的身子摇摇晃晃的,老管家站在他的身后喊道:“王爷,王爷。”的喊了两声,但是他一句话都不曾回答,就这样消失在了红梅院子里。
东忱提着手中的剑,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卧房之内,他心想着自己一定是还没有睡醒,一定还是做梦,继续睡,睡醒一觉的时候画楼肯定也醒了。
坐在了床榻的边上,缓缓的抱着剑躺了下去,可是躺下去的时候刚刚闭上眼睛,画楼的面容就漂浮在了他的面前,淡淡的笑容,很少的话语,这是他初见她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他并诶有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有什么的特别,只是觉得她很少说话,很缄默。
但是在宫宴之上,她站在皇奶奶的身边,不知道是给皇奶奶讲述着什么好笑的事情,引得皇奶奶不停的笑着,她的嘴角也浮着淡淡的笑意,父皇看到了她的样子,喊她回话,她站在那人群之中,在那大殿之上,她的每一句话清脆的响彻了大殿的上空。
有些时候,记忆就像是一个滚轮,随着时间的不停推前,那些久远而悠长的岁月,早已经是不知何时就已经飘散不见,而那个时候单薄而幸福的模样,也在那巨大的滚轮下变成了碎末。
从小青梅竹马,她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喜欢的东赫,便一门心思的要嫁给东赫,而东赫并没有告诉画楼他已经有了心上人,还是她的亲姐姐。
东赫不但没有这么做,反而游离在她的身旁,若是那个时候他便知道东赫的心中有人了,那么他就绝对不会让那样的悲剧发生,他曾为东赫觉得不耻,可是这样的不耻可决绝,却铸就了东赫君临天下最好的一把刀。
她的一切一切都在他的脑海中回荡着,他越是要闭上眼睛,她的脸庞就越发的不离开。
从外面归来,意外的得知一切,她重活一次,他希望她是开心的,可是她的开心确是要在复仇之后,没有选择,也没有办法,他只能支持她并且保护她,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好沈画楼有朝一日会死在陆翊手中的剑下,他万万没有想到!
上一辈子,她死在了东赫的手中,这一辈子,她死在了自己好友的手中!
东忱是真的想要睡一觉,睡醒了就没有事了,老管家就这样的站在屋外徘徊着,他知道自家的主子对宫里的那位姑娘很是上心,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是谁也没有预想到的,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可是这样的自欺欺人,连自己都骗不了。
陆翊从那天出事之后就没有出现过,他曾经告诉过他的,要就像是对待沈画楼一样的对待她,可是他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剑就杀了她!
说曹操曹操道,陆翊的忽然出现,让老管家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陆公子怎么来了?”柳管家看到陆翊的身影的时候,急忙上前问候,而且拉着他就朝外面走去。斤刚双血。
“管家,王爷在吗?”陆翊问道。
老管家的脸色难看,说道:“公子还是先回去吧,过些日子再过来,王爷刚刚得知宫中的消息,现在在屋内。”
陆翊知道,千姬在东忱的心中很重要,但是重要到什么程度,他不知道。
只是不管如何,他都要给东忱一个交代,其实他遵从东赫的命令,他咩有必要东忱什么样的交代,只是恐怕自此之后,他们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东赫是皇帝了,画楼死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越发的远了。
就在陆翊和老管家还在说着话的时候,一道闪亮的光迎面而来,那是东忱手中的剑影,陆翊急忙的闪躲,他没有还手,但是抬眸望着东忱此时的眼睛,里面都是一片血红,陆翊的心中一惊,为什么,只因为她和画楼相似吗?就值得他这样和他刀剑相对?
“陆将军,本王不求你帮衬她一下,但是没有要你一剑杀了她!你要听从你主子的话,你要升官发财没有人拦着你,你又何必如此狠心的一剑让她命丧黄泉?”东忱话语凛冽而冷漠,甚至是让陆翊觉得陌生,他说着,手中的剑也不曾停下来。
陆翊不想和他打,毕竟在这个时候,他们都不理智,可是东忱剑剑指向他的头颅,他是想要了他的命。
“王爷说的对,陆某就是要升官发财,那样的妖女留在身边只会成为祸害,死了一了百了!”陆翊的反驳,让东忱那爆红的双眼,瞬间就阴狠了起来,手中的剑直抵陆翊的眉心。
其实陆翊和东忱的身手都不相上下,今日里是东忱太过于愤怒。
“陆某更是想不明白,一个女人而已,值得王爷和我大动干戈?如此的兵刃相见?王爷没有在场,怎么会知道她一点儿也不像你心中的那个人呢,她的狠辣和决绝,不输于那高位上坐着的人,这样的一个人,有什么值得我们相护的?”陆翊说完,东忱冷笑了起来,一声盖过一声,那样的笑声犹如鬼魅一样。
有些时候,再也没有比让心中受到折磨更加难受的事情了,东忱对画楼的愧疚,让他此生都不敢告诉画楼他曾经一切都知道,他曾经可以阻止很多的事情,但是他选择了逃避,所以他对画楼的事情自责愧疚,特别是东赫最后给沈画楼的结局,一切的一切他都把责任归咎到了自己的身上。
如今又忽然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他的心中怎么受得了这样的折磨?
“为什么狠?你知道为什么狠吗?陆翊,你知不知道她是谁?你知不知道她是谁?”东忱的的剑尖指着他的眉心,两人那么年的友谊,似乎就这样就走到了尽头。
陆翊看着东忱,冷声说道:“我不知道!”
“你既然不知道,那你今日还来这儿做什么?你来做什么?陆翊,难道你就不曾怀疑过,或许她们就是一个人?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那么在乎着?陆翊,认识这么多年,难道你认为我会是为了一个替身而费心费力的人吗?”东忱的话语出来,陆翊的心中就像是被一发炮弹轰炸了一样,瞬间就变得血肉模糊!
“你说什么?”陆翊问道。
“我说,她就是画楼,只是换了一副皮囊而已。”东忱的一字一句,让陆翊的身子猛的一震,一个趔趄差点就摔了下去。
“你说什么?”他重复的问着,似乎只是机械似的不相信。
“我说什么你没有听清楚吗?她就是我们心心念念的人,而陆翊,是你杀了她!”东忱是疯了,才会如此的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陆翊的身上,他一个人得不到救赎,那么久拉着陆翊一切下地狱,一起沉沦。
“不可能!若是她是为什么东赫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双腿好了,为什么什么的一切都变了,你骗我!东忱,你骗我!”陆翊发了疯一样,一下子就挑飞了东忱手中的剑。
“我提醒过你。”
是啊,他提醒过他的,只是没有明确的告诉她那人是我们惦念的那个人!
而此时的安王府内,气氛低沉,或许从几日前就是这个样子的了,昨夜里东华回来之后,他坐在厢房内就没有出来过,贺州去敲门,也无人应答。
刚到中午,千姬死去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帝都。
贺州匆匆忙忙的跑来向东华禀报,东华没有开门,贺州的声音有些低沉:“爷,千姬姑娘没了。”
听到这句话的东华一动不动的坐着,只是脊背微微的动了一下,他的脑海中想起昨夜千姬的眼神,她冲着他摇了摇头,东华以为,她会没事。
甚至到现在,东华都相信,她会没事的,一定没事。
他望着病床上的沈画楼,只是这样远远的看着,在那厚厚的冰下面,面容有些模糊,派出去的人还没有消息,若是还找不到涤魂蔻,他该怎么办?
此时的这个屋内,透着阴寒的冰冷,东华在这儿呆了很久,缓缓的站起来的时候双腿都已经麻木了。
他的心中只会有她一个人的存在,永远都是。
但是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闪现出千姬昨天晚上的眼神,是带着委屈和悲凉的,让人看着格外的酸楚,东华知道,她一个人肯定会觉得孤单,甚至会在那个皇宫中孤助无援,所以他安排茹央在她的身边陪着她,所幸她们关系很好。
唯一不好的,就是那张从宫内带来的信笺,是画楼说的话语,让人觉得悲伤。
茹央说她终究会有一个家,千家的人会认她的,等着那一天终究会来的。
千姬却告诉茹央,她不是千家的亲生女儿,所以千家的人不要她,她理解,她的亲生父母我早已知道,只是此生,她都不会去找,也不会去问为什么。
她告诉茹央那些,在那深宫大院里,她是相信茹央的,或许她不算很相信,但是她希望自己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所以她说了那些话,在东华的记忆里,千姬是一个淡漠的人,就算是她改变了一些,她的眼神中还有当时的那些淡漠,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后来茹央说等到她光耀门楣的时候,他们争着都会要她回家的。
而她给茹央的回答是,在这尘世间,是我们无所皈依的时候需要家人,不是风风光光的时候需要,等我们能够光耀门楣了,何必回去!虽然只是在茹央的字里行间中体现,但是东华却能够想象到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境。
她说她没有家,她说,她就算出宫了也没有地方可去。
这么多年,千姬都是住在安王府里面的,很少会看到她生分的样子,也很少会看到她想要什么,永远都那么淡淡的守在西厢房,弹琴,跳舞,说话,看书,写字。
她就是那么静静的守在那儿,似乎他说什么她也就做什么,很少会有自己的主见和意见。
但是就算是她不说,东赫也能够看得出来,她眼神中的坚韧永远都在,从不曾消失,也不曾淡薄过。
此时的画楼还在养心殿中,有人说死人放在养心殿中会让陛下的龙气受损的,所以应该从养心殿中搬出来,那天的黄昏的时候,画楼被连着软榻一起抬到了熏风殿内。
茹央连夜的守着,养心殿和熏风殿就隔着短短的几个回廊,但是他却是呆在养心殿中久久都不曾出去。
因为千姬是被杀死去,所以下葬的日子不超过三日,所以,第二天便是千姬下葬的时间,因为时间非常的仓促,而千姬下葬却又要以妃子的仪式下葬,所以一时之间,一切都变得太紧蹙,所以这一个晚上整个皇宫都是灯火辉煌的筹备着慧妃娘娘的丧事,虽然是丧事,可是按照皇贵妃下葬的礼仪来准备,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整个皇宫都是乱哄哄的,有人说,她活着的时候没有成为皇上最宠爱的人,死了反而得了盛宠。
沈青蔷站在景阳宫,她望着到处照亮的灯火,心中一阵一阵的恼怒,其实她的心中似乎明白了很多的东西,若是她活着,她定是拼尽全力也不会让千姬成为慧妃,但是一个死人而已,就当成全了东赫的想法。
慧妃,很多年前先帝的慧妃,就是因为他无法给她皇后的称号,但是又不想失去她,所以把她单独封为了慧妃,在这个皇宫中独树一帜。
沈青蔷以为如今的千姬,其实在东赫的心中只是沈画楼的替身,不论如何,沈画楼帮了他很多很多,到最后却是连尸首都不曾找到,她以为东赫是遗憾的,亦或者是不安的,一个千姬,她和画楼的相像,让她都有觉得害怕。
齐香站在沈青蔷的身后,柔声说道:“娘娘,您该就寝了。”
沈青蔷许久都没有回答,就在齐香正在准备开口说第二句话的时候,只听到沈青蔷冷声说道:“若是剪秋还在,她应该不会劝本宫睡觉,像这样的夜晚,本宫怎么能够安心就寝?”
齐香微微皱眉,她本以为自己会成为沈青蔷身边的人久一点,但是没有想到千姬一丝,沈青蔷就想起了那个还在浣衣局的剪秋!
“那奴婢去给娘娘泡茶。”
沈青蔷没有说话,齐香缓缓的转身,事实证明,今天晚上她是真的不能给安心就寝,甚至是以后都不能给安心就寝了
各个宫内都在准备着明日葬礼应该用的东西,茹央坐在画楼的身边,泪水无声的流淌着。
茹央从没有想过,千姬会死去,甚至是那么快,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又应接不暇。
今夜,整个宫内都睡不着了,周嫤坐在回廊里,回忆着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难得的是,今夜里李珺和徐欣莞竟然坐到了一起,似乎是要彻夜长谈。
今夜的姜,也没有去皇后的宫内请安,而是去了钟粹宫,但是被周嫤挡在了宫门外。
午夜的子时,天降异向,整个养心殿的外面都被一只巨大的凤凰笼罩着,整个皇宫的人,上至妃子帝王,下至宫女太监,都看得一清二楚。
养心殿明明是皇上住的宫殿,为何会飞出凤凰,原因很简单,肯定是因为里面的慧妃娘娘!
东赫看着眼前的景象,他震惊的看着那只金色的凤凰飞进了熏风殿内,他跟随着追了进去,只见茹央躺在床榻上的千姬此时此刻是坐立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