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陈厚忠开口道:“那个女人的确非同寻常,是个聪明女人,或许早已看出事情的端倪,所以那晚才会让赵烈带着刚刚出生的你逃离大内,后来还使出种种招数拖延时间,给了你们争取逃脱的机会。那日,我特意去见了她,跟她说可以保她一命,只要她肯发布诏书支持我登基,便保她风风光光坐上太后宝座,她呀,又是个傻女人,还以为可以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不仅不接受,还想过来杀我,真真是好笑,那朕自然不会轻饶!让她陪哥哥去了!”
“你太狠毒了!”正稷泪花滚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杀了自己的三个兄弟,还有他们的妻子儿女,为了自己的野心残害了这么多人!到最后,连赵梅山唯一的骨肉都不肯放过!还故意设下圈套让我和梨花去钻,目的就是让我们自相残杀,最后达到你歹毒的目的!我们究竟亏欠了你什么?!”
“问的好!因为你们都欠了我太多太多!他赵梅山有什么了不起?是,他武功高强,琴技绝伦,还生得俊美,所有美好都降落到他头上,从小就备受瞩目,长大后更是独领风骚,他没有受过任何苦楚,前半生顺风顺水,天下最美的女人都拜倒在他的脚下,后来还轻轻松松当上了武林盟主,美人和权势他都唾手得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我,从小受尽苦难,出生入死,穷尽所能,希望获得美人的芳心,得到的却是鄙视和唾弃。你说这公平吗?!从那时起,我便暗下决心,总有一天要让所有人都仰视我!他得了武林至尊,我便要做那天下至尊!我要得到他们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我要做那个最强大的人!不管花什么代价!谁也别想挡朕的路!”
“所以你一次次制造圈套,就是想把所有人都套进去,来完成你可耻的目标!从绿萍山庄,到聚仙台,再到大泽岛,你步步为营,机关算尽,想致整个武林于死地!还纠集神丐帮替你作恶、为虎作伥,假扮大泽岛的人,数度破坏武林大会,残害武林中人,栽赃陷害,混淆视听!”
陈厚忠呵呵冷笑,眼睛仍然紧盯着窗外。
“你还在背后操控,让赵振樵推波助澜要我做武林盟主?他和我都成了你局中的一枚棋子!”
“这个老家伙,最是聪明,没错!是我要他帮我将你推上盟主之位,他其实只是跟我在做交易罢了,我利用他在江湖中的地位来控制武林大势,他利用我维持自己的地位,当然也会背着我做一些其他事情,我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都是利益交换,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之间的交易都是心领神会,不必多言。说也奇怪,像他这样的人,自然算不得君子,可朕却没有对他动过杀心,他心思机敏,左右逢源的本事还真是让人佩服。当初我便想,留着他做一颗棋子岂不更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正稷心道,看来赵振樵确实与陈厚忠达成了某种默契,双方为了自保而互相利用,但同时赵振樵又确确实实帮了自己,不知道他这样做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是为了投靠新主,还是另有其他目的呢?
“所以,你们便一拍即合。”
“他这老儿怎能与朕相提并论,饶他不死,也不过是想着利用他在江湖上的名头罢了,没想到最后果真用上了。”他嘿嘿笑着,似是非常得意。
“你太卑鄙了!为了一己私欲,犯下滔天罪行!万死都难以谢罪!”正稷怒斥道。
而他却毫无反应,仍然自顾自的说着,仿佛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他一般,“赵振樵贼的很,最后还是他助你闯进宫来,看来他隐忍多年也是深谋远虑啊,这一点确是轻敌了,不过朕也想过,或许迟早都有这一天,没什么,人生便是如此,有兴盛便有衰亡,危机永远环伺周围,没有谁是真正可以信赖的!当年他用天机楼图纸来要挟我,处处示弱,我还真是轻敌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没想到他竟然成了藏在暗处最大的敌手!”
“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何以总是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
陈厚忠不再回答,慢慢踱到窗前。
“下雪了”他伸手去接那雪花,“这个地方原来不叫落雪轩,是我后来给它改的名字。第一次见到她,就是在这里,真是惊为天人,我一生从来没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可惜那时她已是别人的妻子。那日也有雪花飘落,她伸手接那雪花的样子,我这一生都不能忘怀。这成了我人生最美好的梦境。真是天意,在最后还让我看到这样的美景,想到美好的日子……”
“可惜,再美的人,也被你戕害了!”
“是她,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与朕何干!朕将她视若珍宝,为她大兴土木,建造了无与伦比的宏伟宫殿,把皇后的位子留给她,未曾册立过皇后,因为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代替她的位置,试问,历朝历代,还有谁能做到?!难道对她还不够好吗?可是她呢,一心只想着那个男人,那个永远都要凌驾在我之上的男人,朕哪里不如他?朕就是要跟他斗上一斗,看看谁是真英雄!”
“你在背后使尽阴谋诡计,便永远成不了真英雄,只会被人后人耻笑,遗臭万年!”
“谁管这些!朕就是要让他们死生不能再见,他们给我带来的苦楚,朕要让他们也体尝到!可惜啊可惜,没能亲手结果了赵梅山,这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
“太卑鄙了!若真是光明磊落,便该自己去大泽岛,你却使尽阴谋诡计,现在还振振有词,向自己面上贴金,真是可恶至极!”正稷想到蝶舞,心中又是伤心,又是愤恨,牙关紧咬,恨不得一剑结果了狗贼的性命。
“你个毛头小子,怎懂得朕的心思,与你说这些也是白费口舌罢了,朕心中的愤懑岂是你能明白!”
“梅山先生才是真豪杰,他定不屑与你这种苟且之徒有任何瓜葛,你哪里配得上与他争锋?!他若听了你这番话,怕也要笑你愚拙!”
“好吧,那我们就来个了断吧。”陈厚忠声音变得犀利,从喉咙中涌出一声低吼,双手忽然抓住两扇对开的窗户,砰然一声将窗户关上。
随着那一声闷响,大门也轰然紧闭,整个落雪轩开始剧烈的摇荡起来。
正稷一惊,他意识到这老狐狸又在耍什么花招。
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陈厚忠按在地上,“老狐狸,你又在捣什么鬼?!”
“老子今日便陪你小子玩儿到这儿了,随我一同去见你爹吧!”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巨响,落雪轩开始土崩瓦解。
原来,陈厚忠早在落雪轩设下机关,就是要引正稷前来与他同归于尽。
可正稷怎会给他机会,他一掌劈在陈厚忠后背,让他不能动弹,然后扣住他腰带一把将其提起,另一只手手执雪魄长剑,拼力劈杀,挡住纷纷落下的飞石瓦砾,同时纵身跃起,脚尖点到墙壁上一个借力,飞身向窗口撞去,一脚踢碎窗扇,拉着陈厚忠飞身跃出窗外。
在他身后,是瞬间垮塌成一片废墟的落雪轩。
众人闻声抬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切骤然化为乌有,令人目瞪口呆。
只见正稷稳稳站到地上,一把将陈厚忠扔到一旁。
此刻,众人才冲了上去,团团将陈厚忠围住。
“你不配让我陪你殉葬,更不配死的如此痛快!”正稷冷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