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哥，山茶哥。”女孩的声音在他耳边呼唤着。
这是山茶在东夏皇宫中脑袋被轰碎前听到的最后声音，他知道那女孩不可能在这里，那究竟为什么会听到呢？山茶想不明白。好在，他再也不用想了。
“山茶哥，山茶哥。”
第一次听到这呼唤的时候，山茶只有八岁，他坐在树下思考着这个世界，他的小脑瓜中觉得这个混乱繁杂的世界一定不会是表面这个样子。太阳为什么会东升西落，鱼儿为什么会在水里，鸟儿为什么会飞在天上，而爷爷死掉后为什么就再也动不了了？
这时候，山茶听到了女孩的声音，别看山茶这名字看起来别有韵味，被女孩用他一直听到现在的地方方言说出来他只觉得难听至极。
女孩名叫黄花儿，是山茶的邻居，上次见她还不会说话，一不注意就已经会“山茶哥，山茶哥。”的叫了，为什么人会长大呢？他又想不明白。
山茶摇摇头，问女孩黄花儿道：“有什么事情吗？我很忙的。”
黄花儿插着腰道：“山茶哥哥陪我玩。”
山茶背过女孩，望着头顶树上还没成熟的李子说道：“我很忙，别来烦我。”
后来，家里人见山茶这孩子整天神神道道的，说是在用脑子吧！不过待人接物和为人处世也没啥长进，家人一合计，觉得这没准是个读书的材料，于是送山茶去了邻村的学堂，那里有个考了十几年都不中的秀才。
可也许是山茶去学习后给这秀才带来了啥影响，两年后这家伙居然中举，后来听说还当了官。
不过留下学的不上不下的山茶格外尴尬！先生给山茶留下了很多金龙鱼大师的志怪小说，先生觉得问题这么多的孩子唯一的快乐也只能看看书了。
后来的几年，山茶总是会在李子树下看着金龙鱼大师的志怪小说，偶尔黄花儿来缠着他，他也会给黄花儿念上一段，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村里的大小孩子们觉得山茶这人与他们格格不入，总会想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经常会来嘲讽他，这时的山茶不做任何回应。后来嘲讽他的孩子们也觉得没意思，不过孩子们可不会没意思就去找别的乐子，他们开始变本加厉，从偶尔抢一会山茶的书，到后来直接的殴打和羞辱。而被殴打羞辱后的山茶总是不还手，因为他知道还手之后很多人就会一拥而上，到时候他只会被打的更惨。
这时的山茶仍旧在思考，被欺负者反抗欺负他的人欺负者就会得寸进尺，可如果正面反抗那得到的殴打要比平时更严重十倍，这样的困境要如何走出来呢！
山茶带着伤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父亲，而其父亲只是扇了山茶一巴掌，呵斥道：“老子生不出你这样的孬种来，谁打你你就把谁给剁了。”
山茶当然不会真的把人给剁了，这是会惊动官府的罪过，为了一己私利犯不上。而从此之后，他又再想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有相互的争斗，想了很久。他想到一个人会希望世界变成他希望的那样，一些喜欢的东西要属于自己，一些讨厌的东西不应该存在，为了实现自己的这“美好”愿望，暴力也就是自己在用身体和生命摆在赌桌上的筹码，若是赌赢了，喜欢的东西就会得到，讨厌的东西就会消失。
“可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呢？”这问题山茶又想了很久，所以之后的几年他总是恍恍惚惚的。
直到那一天，山茶从恍惚中醒来，村子里锣鼓喧天。
“是在办喜事吗？”他想着。
大花轿停在了山茶家隔壁的黄花儿家的门前，曾经带头欺负他的三赖子穿着得体的去门中接新娘。
新娘上了大花轿，大花轿在锣鼓喧天中离开。
“为什么，心好难受？”山茶想着。
回到家中，山茶的父亲再一次训斥起山茶来，说什么他大哥二哥早就娶妻成家生了一窝娃娃，家里的日子也是过的越来越殷实，而山茶你呢！整天就知道看那些杂书，人都看傻掉了，当初送去学堂是听了村里的老先生说过“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可山茶你呢！劳心不成，劳力都养活不了自己。
山茶道：“为什么？凭什么劳心者就能治人？劳力者也是在付出自己的生命，为什么还得不到尊重，本应该属于他们的东西被劳心者拿走，为什么还要被劳心者说一声傻子？”
印象中，这是山茶第一次和父亲争辩，现在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不久后，山茶以家里男丁的身份服了军役。记得服军役时村子里的人们像迎亲一样的欢送他们？
山茶想不明白。他不明白士兵，他也不明白战争。一群高高在上的人喜欢一样东西，讨厌一样东西，然后就让自己这些士兵的人去为他们争夺，这到底凭什么？想到这，那句“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话浮现在他耳边。
“治于人吗？”这还真是......
“我们才是筹码。”
那一天，山茶在欢送的人群中见到了黄花儿，他人就是那么美丽，她的手抚摸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她的脸颊上有一道很狠很深手掌打出的淤青。
“一转眼，我们都成大人了呢！”想着，山茶去了军营。
从那天之后，山茶终于长大了，他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东西，他看到了眼前的事情，和周围的袍泽们一样。
山茶开始厌恶当时的自己，以前真是个白痴，只想着很远很远的东西，眼前的却让它溜走了。
吃肉喝酒。这才是快乐啊！
听着老兵讲着些露骨的笑话痛快大笑，这才是快乐啊！
享受女人的滋味，高的矮的，瘦的胖的，身份卑贱，或是从不敢想的一国公主，这才是快乐啊！
山茶的脑袋被章平一拳打碎。
他不后悔，他不像那些活着就觉得谁都欠他钱的那些人一样，他知道自己早就把命放在了赌桌上，丢掉是注定的事情。
“山茶哥，山茶哥。”黄花儿在叫着他，
山茶最后想着：“就这样吧！死没有任何意义，混乱不堪的一生，可谁又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