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在等待着孟柏石的回答,而孟柏石也不曾让他们失望,用一种神棍般的口吻说道:“当然是神明的赐物,你们难道没有感受到神的召唤吗?”
他依旧微笑着,幽幽道:“我的存在,不就是神的恩德?作为一个凡人,拥有远比你们还要强大的力量,除了神之外,还有怎样的存在能够赐予这般恩德呢?”其实他根本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但是这绝不影响他在人前所展现的虔诚与信仰。
廖子石几人都颇受震动,若孟柏石真是被神所庇佑的人,那么他们所作所为皆是与神灵作对,岂能有什么好下场?
况且这地底之下如此巨大的祭坛,所要祭祀的邪神也绝不简单。
君娉婷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带来的人被孟柏石所煽动,冷声道:“别被此人给骗了,晏雨杰应该告诉过你们,此人狡诈无比,最擅长蒙蔽他人,他说的话没有几句真话!”
廖子石几人还未回答,孟柏石便轻轻笑了笑:“原来是晏兄弟的朋友。”此时他也算明白,想要破坏自己的祭祀之人最主要的就是这女子,至于其他人与他为敌的意图并不深。
他的视线在君娉婷身上梭巡,竟然看不出她的修为,但是却能够感受到她周身的阴冷,想来所修也并非正道。
“诸位兄弟,我素来与你们并无仇怨,你们真要与我为敌吗?”
孟柏石一句话便叫几人变了脸色,还是廖子石率先出声道:“既然收了晏雨杰的好处,自然要为他达成目的,你若是死了,冤有头债有主,也别怪我们!”
话一落,君娉婷便暗道不好。
孟柏石更是笑意渐浓,蓝袍无风自动,音调温煦道:“他能给你们什么好处,我孟柏石自然能够数倍给你们。”
廖子石几人脸色不变,并未被他的言语鼓动,道:“就怕有命拿没命花!”主要还是晏雨杰答应他们的交易太过诱人,若仅仅只是金银灵丹,想必此刻他们已经转变立场了。
但要是说没有一点心动,那绝对是骗人的。
君娉婷此时却觉得这几人有些靠不住了,但是目前好歹还是同一阵线,与此同时,她也格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在修行界的人脉太过浅薄,今后还要小心经营,最好招揽一批高深修士。
孟柏石听了他们的回答并不恼,只是缓缓摇头道:“你们做了此生最为愚蠢的决定。”
廖子石无比讥诮的看着他,只觉得他自负得无以复加,大声道:“你如今只是区区一个人,在我们面前如此大放厥词,不觉得死到临头了吗?”说话之间,银甲虫悄悄从孟柏石的身后靠近,这些小虫紧贴着地面,竟然格外顺利的靠近了孟柏石。
孟柏石低下头,看着爬上自己鞋面的银甲虫,淡淡道:“所以,你的自信便来源于这些小东西吗?”摇摇头道一声“无趣”,孟柏石抬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
清脆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君娉婷忽然听见有一种奇怪的声音传来,就在祭坛的中央。
她凝神望过去,随着修为渐长目力更强,君娉婷已经能够清晰看见一里之外的东西,如今遥望祭坛自然不在话下,她无比清楚的看见祭坛上有一团蠕动着的东西,鲜红的带着骨骼的东西,不像是人,更不像是动物。
他们之前觉得这里除了孟柏石之外再无活物,显然只一个失误,这里还有一个。
没错,那竟然是个活物!
君娉婷甚至能够听见它的呼吸,像是肺部有了疾病的老者,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当它呼吸的时候,甚至还会带动骨骼的翕动,发出一种咔擦的声音。
因为已经见识过太多扭曲可怕的东西,君娉婷在见到那东西的一瞬间,竟然没有太大的反应,像是身体已经有了免疫,只留下一种淡淡的恶心感。
“呜——”
“呜——”
那东西的叫声就像是风吹过寒山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寒气,刺耳异常。
“它在长大!”廖子石指着祭坛,凝重道,“那东西正在不断变大!”
“我看到了。”君娉婷忍住反胃的感觉,低声道,“东方奇,你去杀了他!我和廖子石、朗胥对付孟柏石!”
“好。”一向寡言的东方奇点点头,朝那祭坛而去。
孟柏石看了一身素衣、冷面如阎罗的东方奇一眼,只是淡淡笑了一声,根本没有阻拦他的打算。
君娉婷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施展涅元诀,两道肃杀的涡旋在她身边无形出现,带着绞杀一切的力量朝孟柏石逼近。
“你以为你能对我造成什么伤害吗?”孟柏石对于她的攻击并不在意,就像是一只大象面对着蝼蚁一样的蔑视,甚至有着闲心笑谈道,“被神赐福的凡人,你以为你能做到什么呢?”
“你觉得你自己还算是人吗?”君娉婷根本没有把他当作人来对待,他也不配将自己当作是人。
君娉婷、廖子石、朗胥三人分立三侧,形成一个三角阵型,将孟柏石困在中央。
廖子石的方向最为稳妥,无数的银甲虫形成一道坚不可破的壁垒,这种可以吞噬钢铁的小虫子一旦爬到孟柏石的皮肤,便会狠狠的咬开他的皮肤,让他吃一个大亏。君娉婷这个方向是攻击性最强的,孟柏石身上最深的几个伤口,皆是君娉婷造成。而朗胥则是最为飘渺难缠的,当他开始施展自己的法诀之时,连自己的身影都开始化为虚无,一旦被他缠住,就会浑身僵硬,从大脑到心脏被阴邪之力侵蚀,一点一点失去神智,直到变成白痴。
君娉婷三人激斗之时,东方奇已经落到了祭坛之上。
那张没有一点表情的脸看着眼前的肉块与骨骼组成的怪物,捏住自己鼻子,右手掐出一道法印,在身前划出一道符箓,“噗”的一声,烈火升起。
那怪物浑身上下都被火焰包裹,它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依旧“呜呜——”的叫着,并没有别的反应。
东方奇的额头划过一滴冷汗,邪噩彤火似乎对它不起作用。
他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拿出一柄长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怪物劈开,当那怪物的烂肉被他的长剑一分为二的时候,东方奇舒了一口气,虽然有些恶心,但是只要有用就好。
长剑之上刻有法文与莲花纹,每当劈在那怪物身上的时候,法文便会闪过淡淡的白光,而莲花纹之上的光芒越发黯淡,像是被那恶心的力量所侵蚀。
东方奇将那怪物砍得再也爬不起来,忍不住甩了甩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这还真是个体力活,不过比起君娉婷、廖子石和朗胥他们几个,他这边的工作还要轻松一些。
侧身看着孟柏石那边的情况,东方奇只觉得这凡人当真可怖,面对三个修士的绞杀,竟然还有反抗的余力。
手中黏腻恶心的触感从剑柄处传来,东方奇看了一眼被烂肉污染的剑柄,带着无比的嫌恶将长剑随手甩开,手上都沾染了那怪物的血肉,用手帕怎么擦也擦不掉。
反而……
东方奇不断的擦着自己的手,就好像是突然有了洁癖一样用力的擦着,那力道之大几乎让他的皮肤都被磨烂,露出了白色的带着经络的骨骼,他突然间有一种无法自控的慌张,心脏快要从胸膛跳出来,唯有不断的继续手中的动作才能让他有一点安心,可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知道。
能不能停下来?他不知道。
当他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状态不太对劲的时候,他听见不远处君娉婷的担忧之声,带着让他清醒的力量吼道:“东方奇!小心前方!”
东方奇下意识抬头,看见方才被他劈成满地烂肉的怪物重新聚集了起来,甚至比最开始还要高大一些。
他已经开始凝固的眼睛微微转动,脑中不断的想,什么时候?为什么我没有发现?
明明他一直就站在这里,可是这怪物怎么聚集起来的,他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
怪物像是有意识一样朝他聚拢而来,他本该唤出自己的灵器再度斩杀这怪物,可是他的手……他的手依旧在用力擦着自己染上怪物血肉的那只手。
垂下头,他惊愕的发现自己的那只手已经露出了白骨,原本完好的血肉带着一种让他无法忍受的恶臭,这种离奇的怪异的感觉让他没由来的生出一种宁愿去死的强烈愿望。
下一刻,他实现了自己最后的愿望。
那怪物将他整个包裹起来,虽然看上去还是一团软肉,可是那软肉之中毕竟有着许多骨骼,随着渐渐裹紧,东方奇就好像是另一团带着骨骼的软肉,被一点点的勒得变形,甚至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够听到骨头破裂的渗人声音。
——他死了。
东方奇已死,但是他的身体还在活动,但现在已经变成另一种意识驱使这具身体活动。
随着吞食完东方奇之后,那团软肉从他的口鼻和耳朵之中钻进去,逐渐汇聚成了东方奇的样子,是死后肿胀发青的样子。
怪物开始活动起来,在祭坛之上不断移动,它仿佛想要离开祭坛,贪婪的视线紧紧盯着君娉婷、廖子石、朗胥,自然也盯上了孟柏石。
“你养的这个东西似乎也想要吃了你啊!”君娉婷的两道涡旋重重撞向孟柏石,随后道。
“当然,这正是它的优点。”
祭坛有无形的力量束缚着那怪物,但是,一旦祭祀完成,就再也没有东西可以阻碍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