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昭国之中,胥梦泽是个很特殊的地方。
这里终年被云雾笼罩,时常还有百姓在胥梦泽边缘地区听见猛兽的吼叫声,这里不适宜普通人居住,哪怕是在凡人中身手矫健的武林人士也不敢贸然深入,唯有知晓特殊方法的人才能从胥梦泽之中存活。
而昭国的王族与老氏族竟然都对这里的情况视若无睹,仿佛刻意忽略了此地一般。
明知这里可能会留有一些问题,却提也不提,简直像是胥梦泽从他们的视线之中消失了一般。
这绝非夸张之语,让那些氏族生出如此的微妙态度,要么是有一些隐秘令他们不能开口,要么是这里的势力太过危险,或者与他们有秘密的协定,因此他们不便开口。
无论是哪一种原因,姜玄祁必然对此了然于心。
君娉婷踏在石阶之上,心中思索不停。
天光从前方落下,两边的道路将光芒切割,露出一条长长的光带,让每一道石阶都染上明亮的色彩。
在石阶的最前方,有一道高大的悬门,殊为特别。
还未靠近,便有两位白袍邪教徒从悬门之上走出,看向君娉婷等人道:“这三人是什么人?竟然将外人带入祭坛附近,这是对尊神的亵渎,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
这两位白袍邪教徒虽然也身着白袍,但是外袍上的花纹更加华丽繁复,前襟上的纹路甚至内蕴古意,不同凡响,很明显比之前的那五个邪教徒地位更高一些。
五个首领对这二人极为尊敬,纷纷低下了头颅以示臣服,说明了带领君娉婷三人来此的缘由。
那二人无比狐疑的看着君娉婷,显然对于此事不太相信。
“你既然说是祭司大人特派的使者,便先将手令交出吧。”
“这可不行。”君娉婷没想到到了祭坛的附近还能横生枝节,不过,她的视线扫过那道悬门,那入口看起来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的,原本她想着一旦诓骗到祭坛的准确位置便可以直接动手,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损失什么,但是现在却不能这样想,这道悬门很显然就是为了防备有人破坏祭坛而设置,如果他们连进入都不能进入,那么又谈何破坏祭祀呢?
这种时候,一旦暴露身份,很可能让这些人加快祭祀的节奏。
反倒不美。
“这是祭司大人亲手交予我之物,哪怕是身死我也得将此物保留好,又怎能随手交给别人?还望二位见谅。”君娉婷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叫人挑不出错来。
这些人的脸都被白袍的兜帽遮住,很难分辨出他们的表情,君娉婷无从知晓他们的想法,只能一点点试探。
“祭司大人此前可从未将手令交给别人,这位向我索取手令,是为了什么?难道说,是对祭司大人的命令有什么质疑?”
这话反客为主,一下子让君娉婷占据了主动。
前方那白袍邪教徒侧身退让一步,迅速道:“祭司大人之令便若神令,我们自当听从。”
“那么,便带我前往祭坛。”
君娉婷此前听那些邪教徒说了一些,此时正好拿出来当作借口,神情肃穆道:“祭坛之事不容有失,祭司大人派我前来,便是为了让我处理祭坛最近的异常。”
那二人哪里知道君娉婷这话是刚刚听那些邪教徒说起,随口拿来用的。
他们只知道祭坛异变之事除了胥梦泽之中的他们,唯有祭司大人能够感知,她既然开口道出,那么应当也是祭司大人所言,应该做不得假。
“既然如此,那么您请上前。”二人弯腰,将头颅压得比君娉婷低,以示自己的尊敬。
君娉婷淡然的上前迈步。
“使者大人,祭司大人令您前来相助,您自然可以进入,但是,这二位还请留在外面。”
“他们是我的助手。”
白袍邪教徒抬头,声音加重了一些道:“别说只是助手,哪怕是您的妻儿,也不能进入。”
梅仁礼呛了一声,咳嗽了起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看向姜玄祁的眼神更加微妙。
姜玄祁:“……”
君娉婷面露不悦道:“我们是为祭祀顺利进行而来,他们都是可以帮到我的人。”
哪怕君娉婷说到这种地步,白袍邪教徒也依旧不为所动,态度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道:“使者大人,您看看带您进来的这几位,他们是我们之中最为强大的五位首领,哪怕是他们,也不能随意进入祭坛,必须得到尊神大人的允诺才能进入,更何况是您的两位助手?”
君娉婷眉头一动,尊神的允诺,难道他们信奉的邪神真的能够给予他们回应?
若是如此,那位邪神是不是也在注视着这里呢?
她有些不安,偷偷跟袖间的辰幽橐传音道:“辰幽,你现在有感知到什么吗?”
“这里,有很多干扰的东西,影响了我的感知。”
“那么,你有感知到神力吗?”
“有,但不在此地。”
“那么你所感知的在哪里?”君娉婷有些纳闷,他们崇拜着邪神,这里却没有神力,反而在别的地方,难道说她还是被带到了错误的地方?
不,这不太可能。
这里的规格与侍奉的邪教徒都是这等层次,还有悬门与特殊的禁制,若非祭坛在此,又何须如此阵仗。
哪怕是要掩人耳目,也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如果将最有力的武力都用在了这里,那么真正重要的地方便无人守护。
他们信奉的最重要的东西,一定在此地。
这一点不会错。
“是邪神的神力吗?”君娉婷又问。
“这一点无从判断,我只能确定,具有神力之物还有胥梦泽更深处的地方。”
“这里不是已经算是胥梦泽的核心了吗?”
“不,胥梦泽的核心不是以地区的位置来算,而是以力量的核心来算,这里所形成的特殊的气候、地形与压迫感,绝非是自然形成,而是被人力强行影响,才会变成这样。”
“力量的核心在哪里?”君娉婷不由自主想到了她第一次来到胥梦泽时落到的地方,那个地方,哪怕是她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非常特殊。
那尊神像,真的像有着特殊的魔力。
她只是在心头想想,当时那种奇妙的情绪依旧会浮上心头。
“力量的核心在雷电交加、常人不能靠近的地方。”
“果然是魇神古庙的附近地区?”
“是的,就在那附近。”辰幽橐传音道,“尊神大人,我并不建议您现在前往那里,很危险,并且,您现在的气息愈发强大,当初因为弱小被忽视的幸运,如今却再不可能了。”
“我变得越发强大,难道还是坏事?”
“强大,也就意味着更加醒目,您的力量是这世间尤为可贵的力量。”辰幽橐道,“珍贵,就会被某些存在所觊觎。”
“哪怕是在胥梦泽这种地方?”
“正是因为在胥梦泽,您才要更加小心。”辰幽橐说完,顿了顿又道,“当然,如果您能够变得更加强大一些,我这里有可以隐蔽您的气息的修炼之术,您修习之后,便可隐藏您的修为与特别之处,只要不是真神亲眼看见您,都不会有揭穿您的掩饰。从外表看来,您只会是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女子。”
“我自然想变得更加强大,只是,金蝉蚍蜉卷后续的修炼法诀我如今并无门路。罢了,日后再说。”君娉婷摇摇头。
白袍邪教徒看着君娉婷摇头,都以为她终于放弃了让这两人进入祭坛之地的想法,肩膀终于放松了下来。
一人道:“那么,现在我带您进入吧。”
“不急。”君娉婷微微侧着脑袋,听着辰幽橐暗中的传音。
“尊神大人,这里应该并无神明注视,他们既然说必须得到神明的允诺才能进入,那么,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进入。”
“有理。”
“若是他们所信奉的邪神并无多余的神智,只是虚假捏造而来,那么,我便可直接帮您解决。若是那邪神真的留有神智,并且有意窥视人间,那么,便只能由您解决了。”
“如何解决?”
“您之前不是能够驭使魑魅魍魉了么?便证明您已经开始逐渐掌握神力。到时候我探测一番,若是真的需要您出手,您便催动冥河,汲取一丝冥河之中的力量,趁机出手便可。”
“好。”
君娉婷结束与辰幽橐的暗中传讯之后,对那白袍邪教徒道:“我知晓你们的难处,也知祭坛绝非别处,不可轻易进入,但是这二人确实是我很重要的帮手。”
那两个白袍邪教徒见她还不死心,都有些不悦,皱起了眉头。
“所以,既然你们说只有经过神明的允诺才能进入,我想,尊神大人也会谅解我的。”
“使者您的意思是?”
“便请二位同尊神大人请示一二,放这二人进入吧。我想,尊神大人对于我这等虔诚的信徒一定是格外宽宏,会同意我的请求。”
“这……”两个白袍邪教徒彼此交流了一会儿,都有些犹豫,为了这种事就要施展法术,沟通天地,向尊神大人请示,未免太过兴师动众。
施展与尊神沟通的法术极耗灵力,他们寻常绝不轻易动用,更何况,他们也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就打扰尊神的清净,如今被君娉婷这样说,他们当真是进退两难。
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