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置若罔闻。
殿中之人退却之后,两个太监直接关上大殿的门,任由荷花在外如何呼喊都没有用。
顾江漓单脚站着,有些重心不稳,摇摇晃晃的。
她听着荷花的哭喊,突然有些后悔了。
刚刚的做法或许真的有些草率,任务失败,她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可那样的话就把荷花留在这里了。
荷花又何其无辜呢?
且不说她是陪伴自己几个世界的最忠心的朋友,就只说这一个世界,她也是陪伴着原主从小长到大的人。
还有那些个侍女,以及从云疆跟着她一同来天元的侍从,他们都很无辜。
如果因为自己的过错,让他们也牵扯进来遭受灾祸,未免也太不仁义了。
这个皇帝喜怒无常,很有可能会因为她的一言一行迁怒他人。
她现在是来和亲的,肩负着云疆的子民,若是把灾祸迁到云疆的身上,她的罪孽可就太深重了。
仔细一想,刚刚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些太过鲁莽,至少应该先摸清这个皇帝的真实性情再耍脾气的。
也不知道皇帝单独把她留下是想怎么折磨她。
顾江漓在心中打定主意,只要这个皇帝的惩罚不算太严重,她就忍一下,咬牙认了。
想明白以后,她看向皇帝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索。
眼前的人一步步走向她,他步伐摇晃,应当是喝了不少酒,也不知道他会选择怎么折磨她。
皇帝双眼微眯,单手掐住她的脖子。
他的眼神越发疯魔,手上的力气越来越重,“公主,你胆子不小啊……你信不信,就算朕杀了你,云疆王也不敢说一句指责朕的话?”
顾江漓握紧拳头,没有急着反抗,她的呼吸越来越稀薄,脸色也越来越红。
她憋着一口气,抬起自己的手,搭在皇帝的手腕处,断断续续说道:
“陛下,刚刚与您置气是我不对,但……我的侍女还有随从,他们是无辜的,云疆百姓也是无辜的,您折磨我可以,能不能放过他们?”
皇帝手上的力气突然松了,猩红的双眼也突然间恢复了清明。
他蓦的收回自己的手,充满疑惑和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顾江漓顺势跌倒在地,猛烈的咳嗽着。
她贪婪着吸吮着不可多得的空气,原来被人掌控着性命的感觉真的很难受。
“咳咳咳……陛下没有杀我,可见还是有点仁善之心的。”
皇帝看着她,目光更加深邃,“你怎知朕不是在为你想一个更加痛苦的死法?”
顾江漓轻笑:“若是这样,我也就认了。不知陛下打算如何让我去死?”
皇帝蹲下来,脸上竟也出现些轻松的笑意:“你当真一点也不怕朕,一点也不怕死。”
“比起死,我更担心陛下伤害我在乎的人。”
“你是指你的那些个侍女?”
顾江漓突然沉默。
其实不是“那些个侍女”而是“荷花”那一个人。
不过当着皇帝的面,她就没必要说的这么清楚了。
顾江漓垂眸,认真道:“不错。”
皇帝笑意更浓,伸手向她的脖子。
刀尖流下的血液还沾在她的皮肤上,他用他的手,轻缓地擦拭着。
“朕听闻,云疆人天生聪颖,却阴险狡诈,生下来就会算计,学会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骗人,如今看来,这云疆国的公主,也不见得有多聪明嘛。”
顾江漓脸色微愣,她不太明白,皇帝怎么突然把话题引到这个事情上了。
“陛下此话何意?”她直接问道。
皇帝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他的手分别搂向她的肩膀和双膝之下,毫不费力地把她从地上抱起。
顾江漓的身体突然一阵悬空,她根本没空发出惊呼,下意识的就用双手搂住皇帝的脖子。
“公主搂得这么紧,是怕朕摔死你?”皇帝眼角带着揶揄。
顾江漓不好意思地瞥过头去:“陛下,应该不至于玩这种恶趣味吧?”
“是吗?”皇帝轻佻的反问着,“顾江漓,朕突然觉得你有点意思了。”
他抱着顾江漓走上台阶,将她横放在龙椅上,那里本是皇帝的专座,可现在顾江漓却在那里躺下了。
“陛下,我坐这,不太好吧?”
“坐龙椅的确是死罪,但你不是不怕死吗?”
顾江漓哑口无言。
这皇帝还有心思跟她开玩笑,他眸色平淡,完全没有方才那种狠戾之色,与刚刚发疯杀人的时候当真是判若两人。
顾江漓觉得自己的猜想不错,说不定他真的是精神分裂。
正这么想着,自己的鞋已经被皇帝脱下,疼痛又一次袭击了她。
“嘶……”
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皇帝的动作算不上轻柔,脱鞋的动作已经扯到那根针了,听到她的痛呼,他的动作才放缓了一些。
看到她脚心的那一刻,他的眸色深沉了。
那是一根绣花针,直接斜着刺进她的袜子,整根针有一大半没入皮肤,只剩下一个指节的长度还露在外面。
“鞋里藏针,这就是你所说的,扭到脚了?”
皇帝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
但顾江漓知道,他又想问责了。
刚刚为了包揽罪过,借口是自己练习不到位,扭到脚才导致这支舞出了岔子。
现在这根针就明晃晃的出现在皇帝面前,“扭到脚”这个说辞无论如何是不能用了。
“是针吗?难怪脚心那么痛,我还以为是扭到了,许是太紧张,所以判断错了吧。”
“脚心疼还是脚腕疼,你都分不清吗?”
“咳……陛下龙威,影响了我对疼痛来源的判断。”
“你倒还挺会为自己找借口。”
“确实是实话。”
皇帝摇头,起身走向另一个角落,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拎了一个小箱子。
如果顾江漓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个药箱。
果然,皇帝打开箱子以后,里面放着白色纱布和各种小药瓶。
他拿出纱布,裁成厚厚的一块小方块,同时又从药瓶里倒出黑棕色的药水,把整块纱布浸湿。
紧接着,皇帝把顾江漓的脚放在他的大腿上,还没等顾江漓拒绝,冰冰凉凉的纱布就已经抵在她的脚心了。
顾江漓有些惊慌,她已经猜到皇帝要做什么了,顿时连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几个度:“陛下!等等,要不还是找太医吧!”
皇帝瞥了她一眼,然后把视线都放在了她的脚底,冷声命令道:“忍着。”
“我觉得还是找……唔!”
疼痛来得剧烈却又急促。
一句话还没说完的功夫,那根针已经到了皇帝的手上。
脚底被冰凉的纱布包裹着,疼痛很快就减轻了。
“还痛吗?”
顾江漓呆愣着,摇摇头:“还好。”
皇帝果然做事果决,拔针的手不带一点犹豫的,也还好他能这么果断,让她少了不少痛苦。
顾江漓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问:“陛下为何突然对我这么好?”
明明刚才还想要她的命,现在就救她。
皇帝眉头一挑,不在意地说道:“朕喜怒无常,心思阴晴不定,你没听说过?”
顾江漓无言,这种话她确实听说过。
皇帝直视着她,又说:“朕改变主意了,与其送你去死,不如封你为妃。”
顾江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