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的纯粹的恍如一片白纸的顾无咎，如今白念安也已然习惯。
自从与她在黑市用神血将其带走，苏醒之后，他便变成了这样。
这样的顾无咎，白念安不算讨厌，但等他恢复神智之后，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估计巴不得撞墙吧。
一想到顶着神颜冷脸懊恼后悔的模样，白念安就觉得有些好笑。
想着，白念安便恶趣味地下手便重了一分，故意揉乱了男人的发，“小九，我有办法让你恢复神智和所有记忆了。”
然而，谁知白念安话音刚落，低头俯身的男人却微微一颤。
少女察觉不对，手微微下移，触到了男人略微冰凉的脸颊。
一抹温热滴在指尖，少女瞳孔猛然一缩，似是想要抽回手，谁知男人却抓住了她的手，将其禁锢在脸庞。
“你……”
男人的手微热，脸却是冷的。触及到他的肌肤，白念安只觉得像触了电一般。
委屈小狗一般的顾无咎白念安并非初见，但眼前的一幕仍然对她有着足够的冲击力。
男人半敛着精致的眉目，淡漠气息瞬间被忧郁气息所取代，他缓缓抬头，看向少女，道：“一一不想要小九了吗？”
“我没有……”白念安一愣，有些无措地想要抽回手，却比顾无咎握住的更紧。
顾无咎不解，微微抿唇，眼底是清晰可见的受伤之色，“那一一为什么想要我恢复神智？”
白念安想要寻求德瑞克与格洛丽亚的帮助，然而两人竟在气氛变化的瞬间，竟脚底抹油一般垂首告退，并顺手牵羊地带走了本想留下来吃瓜看戏的剑灵。
如今屋内只剩二人，白念安的手被男人紧紧握住，挣扎不得。
事实上，运用真正的力量，挣脱开男人是眨眼的事，但白念安又下意识地担心伤害到顾无咎。
她知道就算动手，他也绝不会躲开。
白念安叹了一口气，只好僵着半边身子，道：“好了，别闹了，你恢复记忆之后才能真正的找回自己的身份，恢复力量。”
然而，少女的话并未说服顾无咎，而让男人常年隐藏在冷冰之下的情绪更为滋长，“可是，我不想。”
“一一，我不想，我总觉得，如果我真的想起了一切，那么我就不会是现在的我，你也不会是现在的你了。”
顾无咎微微闭目，似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又恍然睁眼，压抑地说道：“现在这样不好吗？”
白念安微微一顿，其实，她明白顾无咎想说的是什么——
如果他恢复记忆，恢复身份，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他都只能回归于他原本的位置，作为她的合作伙伴，或是下属。
他不能向她撒娇，不能孩子气地献宝，更不能缠着她陪他。
就好像，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之前，笱寻和莫扎特还敢同她打趣逗乐，如今关系虽然不差，却再极少再在她面前做出赖皮的模样。
这便是，身份，地位所导致的变化。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真的变成这样。
但，白念安又有些不能理解。纵然她不想与旁人的关系发生变化，但如果真的变化了，她也会尊重接受。
但现在，顾无咎不想，也不愿意接受。
在他的身上，白念安似乎捕捉到了与莫淮之身上极其相似的东西，恍如执念。
可是，顾无咎这样冷冷清清的人，又怎么会有执念？
难道就因为，在持有最后一丝神智的时候，尝到了她的神血，又在醒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她，就由此产生了依恋？
但顾无咎明明拥有前世的部分记忆，只有湛辽和剑灵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
在白念安看来，顾无咎的记忆明显是被暂停了。甚至可以说，现在的他只拥有好的记忆。而这种好的记忆又在他对她的‘依恋’中，被美化了。
他没有前世与她无数次的争吵、争执，以及针锋相对的记忆。
白念安的眸子暗了一瞬，抿了抿唇，似是在斟酌措辞。
她想告诉他，他此刻的依恋也好，执念也罢，只是错觉，当他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回归正常。
等到那时候，他主动远离她还差不多，又怎会如纯粹孩童一般与她亲近？
末了，白念安终是开了口：“小九，你……”
然而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顾五就打断了，“我不听，我不听，小九不听，小九不听……”
一边呓语一般重复着，一边微微松开了遏制住白念安的手，双手捂住了耳朵。
“小九，你听我说。”
白念安苦笑，心一横，竟主动握住了男人纤细的肩，盯着他躲闪的目光，一字一句道：“你醒来之后，或许会很讨厌我，就像我前世只为了胜利，而忽视了你师傅的危机一般。”
“是我害死了你的师傅，不是吗？”
白念安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除此之外，我知道你还恨我，当年我收你做神侍，确实存在一时兴起的嫌疑，却没料到为你引来了更多不公平的对待和欺压。”
“甚至，其实你师父在离开之前，有意无意地向我提起过你，但我却没有仔细探究过一次，导致你被湛家下毒，母亲也因此病逝。”
白念安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语气却依然平缓无波，“你母亲病逝的那天，其实我也在。”
然而谁知，在少女话还没有说完，男人竟再次疯魔呓语般地打断了。
“一一，别说了，我听不懂，我不想听，别说了好吗？”
说着，男人的眼神略带祈求，他勉力扯出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似为了压抑什么痛苦一般，下一秒，竟用手狠狠地砸向自己的头。
好在白念安时刻关注着顾无咎的反应，在他有异动的瞬间，便握住了他的手。
这下换做顾无咎无法挣脱她的钳制了。
白念安深呼吸一口气，眸底的暗光彰显着她并不平静的心情。
“我要说，你也要听，听完，你再决定要不要想起一切。”
白念安顿了顿，微微垂下头，半敛着眸子，缓缓道来：“你母亲病逝的那天，其实我也在。”
少女话音刚落，顾无咎微不可察的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