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一路疾驰,从空中奔着驯鹰标准点直线而去。
另一边,曹丕正带着随扈到处寻找。
他已经找了四五个村落了。
“报公子,未曾发现公子植的踪迹。”又是一个搜村结束,随扈们各个抱拳禀报。
他们一个个的都想尽快找到公子植,在公子跟前立功。
“继续寻找。”
“是。”
随扈们又各自散开,往周边寻找开来。
曹丕骑在马场,眉心微蹙,眼中此时确确实实的染上了担忧,他到无所谓曹植死活,只是担忧曹植若真的死了,父亲会怎么想。
从曹植侍从前来求救,到他亲自出来寻找,中间时隔大约两个时辰,若不追究还好,若追究起来,父亲是否会觉得他心性凉薄,无手足之情,若父亲真这般想,他于王位,将再无可能。
曹植啊曹植,你若想死,也莫拖他人下水啊。
这边曹丕心急如焚,另一边的曹植此刻却面红耳赤,只恨不得这时间过得再慢些才好。
“公子快喝汤吧,这可是我们夫人特意交代送给你的。”兰云手脚麻利的从食盒中将饭食和汤水放到曹植面前的大石头上:“夫人说,许是要到明日才能到许都了,担心你腹中饥饿呢。”
“多谢夫人。”曹植连忙起身朝着马车那边躬了躬身。
马车之上,带着帷帽的妇人也对着这边点了点头,然后才侧过头去,摘下帷帽,准备用膳。
只是她没看见,在她身侧还未来得及坐下的曹植,在看见她帷帽下的面容时,突然睁大了双眼,脸色突然爆红起来。
无它。
帷帽之下的夫人样貌,实在是太过于美丽。
作为一个小仙男,他喜好美丽的东西,好赏花弄月,作华丽诗章,看绝色美人。
他最敬重的是自己的父亲曹操,他觉得自己的父亲雄才伟略,简直是当世人杰。
但说到美貌……
不是他不孝顺,他是真没嘴说自己亲娘长的好。
父亲的那些妾侍中,比他母亲美的,不止一二,尤其那邹氏,美的宛若盛放的洛阳牡丹,每次看一眼,都怕被灼伤。
他本以为,世间能与之媲美者,恐怕也就长姐曹婉了,却未曾想到,这孀居的妇人,竟也有这般容颜。看书喇
“公子?”兰云的唤声将他唤回神来。
曹植连忙收回目光,只觉自己真是失礼非常,只是那目光好似有自己的想法,总在回神时,发现目光流连在马车的方向。
甄氏察觉总有个目光追随自己,下意识的侧头看去,就看见曹植那痴痴的模样。
先是惊讶,随即便是莞尔浅笑,对他颔首后,便转回头重新戴上帷帽。
一时之间,曹植更是不知手脚放在那里才好。
短暂休整后,队伍再次开拔。
曹植骑着马儿坠在马车后头,远远的看见一只驯鹰飞来,鸣叫几声后又重新消失,没多久,之前过来寻找他的明教弟子就又来了,明明明教弟子只是步行,他骑在马上,可他依旧感觉背脊发凉,十分不自在。
“主公稍后就到,公子且安心等待。”
“好。”
曹植梗着脖子,僵硬的点点头。
待明教弟子离去后,曹植忍不住的看向前方的马车。
也不知她何时到许都,若他提前回去,不知是否还能出城迎接。
长姐既然来了,想必父亲已经知晓他出城的事了吧……也不知父亲是怎样的反应。
阿婉一路大轻功,气力不够时便落地打坐回复,大约一个时辰后,便到达了,也不知曹植是怎么跑这么远的,远远的就看见道路上一队士兵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前行,马车的四个角落则站着四个明教弟子,那封讯息便是这些弟子传递的。
“主公来了。”
正赶着路,突然,马车前的两位明教弟子猛地抬头,然后猛地甩出勾爪,勾住不知何时出现的驯鹰爪子,直冲而上,前去迎接。
甄氏一愣,扶住马车栏杆,身子探出伞外,一手撩开帷帽帘子,仰头朝着天上看去。
远远的一抹幽紫色飞速朝这边飞来,两名明教女弟子迎了上去,在其身侧随行,眼看就要飞过头,却见那身影临空滞住,然后垂直朝着地面砸下。
‘轰隆——’
一声巨响,不远处尘土飞扬。
静默片刻,幽紫色的身影,带着两名明教弟子,从尘土中缓缓走出。
是冀州牧曹婉。
将士们看见主公,立刻跪地:“属下参见主公。”
阿婉一扬手,将士们又站了起来。
“妾身拜见冀州牧。”
甄氏急急忙忙的从马车上下来,扶着兰云快步走到阿婉跟前,盈盈行礼。
“莫要多礼。”阿婉抬手扶住甄氏的两只胳膊抬了抬。
甄氏顺势站定,抬头看向这位冀州牧的脸,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曹婉,犹记得上一次,还是她鼓足勇气,求见冀州牧,以期望得到庇护,送她回许都的时候,那时候这位冀州牧坐在大堂主位,身穿玄色官服,通身威仪,只看着就让人觉得不敢直视,哪像此刻,她一身便服,飒爽英姿,好似那行走各地的游侠。
“州牧大人此时过来是……”
“来接家弟。”
阿婉背着手,对着队伍中扬声:“还不出来?”
曹植本来都出来了,只是听到这一声不算呵斥的呼喝,双腿莫名哆嗦了一下。
“长姐。”曹植出来对阿婉行礼。
“原来公子是州牧大人的弟弟,是妾身失礼了。”甄氏又躬身对曹植行了一礼。
“哪里哪里,该多谢夫人才是。”曹植避开身子,又还了半礼,这才算完。
“瞧你们这速度,明日该是到许都了吧。”阿婉越过甄氏,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是,该是明日午后到达许都。”
甄氏落后半步,跟在阿婉身后,袅袅前行。
二人上了马车,兰云连忙为阿婉倒茶,明教弟子又站回了自己的位置,只是那精气神儿明显比之前昂扬许多,曹植也厚着脸皮跟上了马车,有阿婉在,他便是上了马车也无妨,更何况他还未曾行冠礼,虽说是能够成亲的年纪,可在阿婉眼里,也和个孩子差不多了。
阿婉的到来,让甄氏有些紧张。
她从冀州一路往豫州来,途中花费数月时间,明明她离开冀州时,冀州牧还在冀州,缘何她到了豫州,冀州牧又到了豫州呢?
她心中虽然疑惑,却不敢问出口,只小意温柔着。
一路上曹植心心念念这辆马车,此时终于上来了,一双眼睛不知看向何处好,只觉哪里都精巧极了。
甄氏此刻满心都是冀州牧,对曹植自然是爱屋及乌的好。
倒是让曹植好一个受宠若惊。
用完茶点,阿婉站起身来:“子健,该回去了。”
“是,长姐。”
曹植起身,跟在阿婉身边,对甄氏告别。
“你的马就放在队伍里吧,托甄娘子一并带到许都去,届时你派遣随扈取回来便可。”
“好。”
阿婉打了个呼哨,很快,一匹黑色的骏马从林中飞奔而出,它身上有红色火焰纹路,四足更是一副踩踏鲜血似的花纹,正是阿婉的霸红尘,手持缰绳,翻身上马,对着曹植伸手:“来,上马。”
曹植愣了一下,然后伸出了手。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冷静时,已经坐在了马上。
“甄娘子,我先行一步了。”
“妾身送州牧大人。”
“止步。”
说完,她手里的缰绳甩了甩:“子健,坐稳了。”
曹植只来得及虚扶住长姐衣服上的绸带,便感觉马儿动了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风驰电掣,他只得伸手抱住阿婉的腰,才能保证自己不被甩下去。
“可觉得冷?”阿婉有些担忧曹植的身子。
毕竟她有内功护体,曹植本就是个文人,这样跑,估摸着冷的厉害。
曹植哆嗦着声音:“不冷。”
阿婉无奈,停下马,掏出披风给他裹上:“冷就直说,身体是自己的,别扭到最后,病了也是自己熬。”
曹植裹着披风,诧异的看着阿婉。
虽从未说开,可他一直以为,嫡夫人是站在曹昂那边的,曹丕与曹昂斗法的厉害,曹铄更是得过长姐亲自教导,本以为长姐对他们兄弟,不至于怨恨,但肯定是没好感的。
可没想到……
“看着我作甚?”阿婉莫名其妙。
“没……只是觉得长姐和想象中不一样。”还是少年的曹植有些腼腆。
正好需要恢复气力,阿婉干脆不着急了,慢慢的走马:“哦?那你想象中,我是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
骑着九色神鹿的神女,秦岭一脉的脉主,桃李天下的严师,以一女子之身,跻身男子为主的战场的女中豪杰……他从别人口中,听过很多很多关于长姐的传说。
可都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他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怎么说。
“算了,不为难你,子健,我听阿父说,你很爱读书?”
“嗯……”
曹植点点头。
他自出生起,母亲便不大得宠,上有两个兄长,与他年岁相差较大,无甚交流,下有一个病弱弟弟,让卞氏心力交瘁,无暇管他,好在他性情还算豁达,平日便寄情书本之中,年少便熟读《诗经》、《论语》,父亲曹操对他也是十分喜爱,多有夸赞。
卞氏因此十分高兴,做母亲的,哪有不想儿子得父亲喜爱的。
尤其这父亲位高权重,身下还有王位,哪怕日后不能继承,也希望得封一个好些的封地。
只是卞氏不知道的是,表面兄友弟恭的几兄弟,暗地里关系却已经有了裂痕,曹丕看着他的眼神都阴恻恻的,跟别说,曹彰还是曹丕的狗腿子。
曹丕的嫉妒他看在眼里,他嫉妒曹昂兄弟二人得嫡夫人青眼,明明庶子之身,却只因丁夫人无子,便有了嫡子的尊荣,他知曹丕野心勃勃,曹铄之所以死的这般早,也有曹丕咄咄逼人,逼得曹昂不得已,只能求助曹铄的缘故。
所以他韬光养晦,一副寄情书画模样。
他喜静,擅读书,多有巧思,自然知晓兄长曹丕对他多有忌惮,几次三番的退让,反倒让曹操愈发喜爱他不争不抢的性子,只他知晓,父亲的喜爱就好似那空中楼阁,只可谨慎小心,不可自得意满。
母亲满心只有父亲宠爱,兄长更是对他表面情谊。
想到这里,曹植垂下眼睑,眼底染上一丝落寞。
“豫州府城外三十里,有一座山,名微山,山中有一书院,名微山书院。”
阿婉调转马头,迎着风,眯着眼睛说道:“铄儿病故,正值丧期,此时你却出城跑马,阿父震怒,你可知你将会面临怎样的下场?”
“知道……”
曹植也迎着风:“我自出门起,便已有所料,阿父虽说生气,倒也会给一条生路。”
他已经厌倦兄弟相残的戏码了。
“你这般,倒是让我无话可说了。”阿婉有些好气又好笑:“你对得起支持你的那些谋士么?”
“我无心于此。”
曹植低头,看向身前转过头揶揄看着自己的阿婉:“阿姐,我想去微山读书,你可愿要我?”
“你有向学之心,自然是好的,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