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埃里·甫里克颤抖的手扣住她的肩,把皎盈压进自己的怀中,凶狠执拗,却又脆弱可怜。
“不……”
他声带像被割裂似的,字字透着不忍听的痛感,
“你不能嫁给我……”
皎盈狰狞的表情瞬间变成疑惑:“?”
你要不要听一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说你爱我,但是不想和我结婚。
经常听到别人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全都是耍流氓。
以前皎盈只当一个乐子,没想到她有一天居然也真的会遇到这样的。
渣男!!!
皎盈刚要开口大骂特骂。
一抬头,就对上眼前人的那双眼睛。
维埃里·甫里克棕绿色的瞳孔失去了往日温文尔雅的笑意,反倒戴上了一层麻木和痛苦。
皎盈突然意识到甫里克有些不太对劲。
从绑架开始到现在,处处都很奇怪……
“我感觉你像变了一个人。我认识的甫里克可不是这样的。”
她声音平静,语调虽然温柔,但是语气却十分的郑重严肃。
“甫里克是一个善良的人,看到我实验上的问题,会非常热心的给我提出建议,他会带着我参加香料展览,给我讲那些味道背后的故事,他很温柔,不会像你这样极端和矛盾。”
维埃里·甫里克握紧拳头,试图抑制住内心的痛苦,却无法阻止那股情绪从眼角溢出。
皎盈的话一字一句就像一块块石头,在胸口压着他,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皎盈紧盯着维埃里·甫里克的脸庞,声音如同叹息一般:
“甫里克,今天我才发现,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居然从未真正的看懂过你。以前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知己好友,现在我才意识到,可能我从未进入你的心。”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痛苦,就像一根透明的小丝线,慢慢的,慢慢的勒紧,然后室息。
维埃里·甫里克嘴唇颤抖着,他几度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
说自己十分疼爱的亲弟弟——维埃里·因罗耶也爱着你?
说自己嫉妒阿尔莫什、嫉妒维埃里·因罗耶、甚至嫉妒亚卡·南多,因为他们都跟你很熟悉,只有自己像个陌生人。
还是说自己作为哥哥背叛了弟弟,把弟弟喜欢的人囚禁在自己的家里,处处阻挠两个人相见?
维埃里·甫里克无话可说。
他的爱不太道德,他的爱毫无逻辑。
理智告诉他这样是错的,感性却让他不顾一切的将错就错。
如果皎盈知道了他做的一切,她一定会大骂他自私可怕。
可是,当你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没有办法大度的——爱本身就是自私和占有欲的结合体。
皎盈皱着眉头。
未知总是代表着恐惧,她本来想通过刺激甫里克,来了解一下当前的情况,但是看起来她这一招好像不好使。
维埃里·甫里克的神色几番变换,整个脸庞都呈现出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
渐渐地,只剩一抹深刻的痛苦之色,浓重如雾,几乎要将他包围起来。
皎盈能看得出他的痛苦和焦躁,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而痛。
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矛盾的人。
明明强势,但是却脆弱。
明明得到了,但是却在痛苦。
两个人僵持了许久。
最终,维埃里·甫里克缓缓的松开了握着皎盈肩膀的手,双臂无力的垂下去。
他浑身轻颤着。
明明皎盈才是那个被囚禁的人,维埃里·甫里克却看着比她更加痛苦,画地为牢,难以呼吸。
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
皎盈眯着眼睛想。
……
从这次吵架之后,皎盈就不怎么搭理甫里克了。
但是维埃里·甫里克每天都会定时来到这栋别墅,就算皎盈看都不看他,他还是坚持待在她身边。
或许是因为她那日决绝的态度,或许是甫里克对她真的心怀愧疚,他也没有在为难她,情绪十分正常。
但是皎盈却决定要为难为难他。
只要维埃里·甫里克一进到卧室,她就直接抱着枕头去沙发上。
沙发当然没有床舒服,维埃里·甫里克怎么会舍得她受累。
后来,维埃里·甫里克就不会到卧室打扰她。
维埃里·甫里克进一步,皎盈就退一步。
他越看着她这副的样子,就越着急,越想靠近,而皎盈却躲得更远。
她用这种方式,无声的表达着自己要倔强到底。
要么他就让她回家,要么她就冷着脸对他,没有第3种可能。
没有办法,维埃里·甫里克就像一个见不得光的老鼠,就站在隐蔽的角落里的地方,红着眼,贪婪的、阴暗的注视她。
直到有一天。
皎盈一如既往的实行眼瞎政策。
——装作看不见眼前高大的男人,以及他充满红血丝的眼睛。
擦肩而过的瞬间。
谁知维埃里·甫里克却突然开口:“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皎盈有些诧异,转过头看他:“什么?”
窗外的暗色,与床头的小灯,在维埃里·甫里克身上照出,一明一暗两面。
他好像被这光撕裂开一样,矛盾,挣扎,纠结,皮和骨在这一瞬间分离,痛苦在这沉默中崩裂。
就在皎盈以为听不到他的回答,准备离开时。
维埃里·甫里克猛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很用力,很急切。
他声音带着一股被砂砾蹭过的低哑:“你说过……你愿意嫁给我,这话是不是真的?”
狐狸憋不住了,要露出尾巴了。
皎盈压下笑意,语气十分镇定:“如果你放我回家的话。”
“好,我答应你。”
维埃里·甫里克看着皎盈离开的背影。
那样的孤傲决绝,就像她人一样,表面看起来是带着火焰的灼热,内心却是冷的,带着雪的。
他突然很想抓住她,好好的问一问。
——亚卡·南多,阿尔莫什,维埃里·因罗耶,还有……他,到底谁真正的走进过她的心里?
皎盈已经离开了。
房间很大,装修的奢华。
维埃里·甫里克独自一人站在其中,举目四望,却觉得冷清。
就像他的人生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间,唯有遇见了皎盈,才第一次带上了几份欢愉和轻松。
而现在她离开了,又剩下他一个人。
空气冰冷带着一股无力感灭顶而来,痛得维埃里·甫里克上不来气。
算了,问这些干嘛?
维埃里·甫里克只直直地看着房间的门,恍惚又无措,仿佛正在地狱梦游。
反正……皎盈喜欢的人里应该是没有他的。
他把她囚禁起来,她应该不会再原谅他了……
维埃里·甫里克神色空了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了,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