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飞鸿发消息的时候,晓楠知道,她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陈飞鸿是小城的人,8年前钟导让她整理宗卷的时候,她翻出来的可怜人。因为杀人嫌疑,被当地警察屈打成招,迅速结案,判了二十年的罪。
他刚结婚的老婆受不住乡里人的歧视和谩骂,跟人跑了。爹娘也气得双双离去。
出狱后,家全没了。
他的孩子是他捡的,同村人,扯来扯去是勉强算个亲戚。因为超生,生的还是个女娃,不愿罚款,便想送人。
陈飞鸿看见了便捡了回来,还被讹了200。
陈飞鸿的老爸是个没文化的农村人,取不出好听的名字,又想儿子以后又出息。正好那时黄飞鸿的电影有些火,他老爸便怎了“飞鸿”这个名字。估计是觉得跟着大侠娶一个名字真没错。
陈飞鸿也不知道给自己捡的闺女叫什么名字。但孩子总要上户口。那时正好还珠格格很火。陈飞鸿也看了第一部。他喜欢小燕子。紫薇一个格格流落到民间死了娘还被人骗,不好。小燕子就不错,怎么都能火,嘻嘻哈哈活得开心。陈飞鸿便给女娃娃取名叫飞燕,陈飞燕。
8年前,晓楠去找他的时候,他确实在屋里。
晓楠给的名片,他也不敢收,只默默地背了下来,以防万一。
他不信任当时的晓楠。
不过是这几年晓楠有了名气,乡里乡村的也知道渡边关家有个大律师。更知道关晓楠的老公是陆东平。
陈飞鸿从来没想过要晓楠帮忙,因为他觉得自己过得还不错。只是这次,他的女儿被人强了,被公司的领导强了。飞燕想不开,给老爸打了一通电话说抱歉,之后便跳楼了。
陈飞鸿一生贫穷,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好不容易培养上了大学,毕业了。没想到刚实习不过半年就这么没了。
更糟糕的是,村里人说飞燕不干净,说她要不是自己贱穿得狐狸精一样会被人强吗?
陈飞鸿大半辈子被人抵着脊梁骨骂。他的女儿跟着被人骂。他以为至少他们是安全的。而现在,女儿死了,他们还是被人骂。死了也不给进村。村外边也不给下葬。和村里人闹了2天,尸体都快臭了。最后隔壁村的人看不惯了,让他买了一块地给陈飞燕下葬。
陈飞鸿在监狱里看过法律节目,知道可以打官司,最好找一个大律师帮他打官司。他不认得谁,就知道晓楠一个大律师。摁着记忆中的号码打过去,便是晓楠今天听到的。
“我没有钱,但我有一条命。我知道那群人怕什么,我可以给你当证人,但前提是你要帮我女儿告那个混蛋,还有村里那些垃圾。他们不让燕子入土,还……”陈飞鸿揉揉眼睛,深呼吸,“他们一个我都不想放过。我知道你厉害。我不是文化人,不会整你们那套。但我有你需要的,你帮我,我便帮你。”
晓楠盯着陈飞鸿,没说话。大概后面的人自己也没想到,这会是一个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晓楠叫来刘伟,将案子丢给刘伟,对陈飞鸿说,“刘律师,我们事务所的支柱之一,也是我的得力帮手。这案子交给他就可以了。一个月内能给你结果。”
而后将刘伟赶走,摁着陈飞鸿说,“至于我,我不能帮你亲自做这个案子。后面的人看到你在我面前,你觉得会怎么想?你是想亲眼看到那群垃圾受到法律的制裁吧?”
陈飞鸿没说话,虽然也不甘心。
“我需要确保你的安全。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之后挑个时间离开C城回小城。那群人肯定会监视你。我这边不会直接从你女儿入手,会找其他角度把人拉下水。至于你的乡村,我让人把那里的厂搬走,让他们背井离乡怎么样?没有钱,他们自然就离开了村。到时候谁还说你和你女儿?而这一切,也是因为你,他们才走的。”晓楠安排着。
陈飞鸿点头。
“我需要你活好这3个月。3个月里,我如果活着,自然会拉后面的人下马,到时候就需要你出证。3个月后,我不在了,那我也只能说抱歉了。我唯一能保证的,只是侵犯你女儿的凶手能得到应有的惩罚。”晓楠接着说。
陈飞鸿沉默,而后点头。
晓楠让人赶陈飞鸿回去,陈飞鸿骂骂咧咧地离开。
晓楠没有叫刘伟帮忙,自己找案子线索。
8月26号,晓楠收到信,信中写明陈飞鸿被绑,信中还有一根大拇指和陈飞鸿的照片。
晓楠把信和照片烧毁,那一截大拇指也被扔进江中。
8月28日,晓楠被围堵,每人都拿了刀子,并警告晓楠小心她的家人。
东子的人赶到的时候晓楠已经倒在地上。
对方并没有要她性命的意思,给的一刀刺中小肠,流血不是很多,送院及时,并没有腹内积水的情况。
“收手吧。”东子劝晓楠。
晓楠不说话。
“你走这样了?”东子动气,“我的人要是晚一些,你现在就是在停尸房!”
晓楠看着东子,问,“你在害怕什么?”
东子盯着晓楠的眼睛,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
“……”晓楠望着天花板沉默。
钟导和刘伟很快知道,甚至爸妈也知道了晓楠住院的事。
也知道晓楠在追查一个案子。
“晓楠。”钟导只叫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这是他教导的结果。他没什么可以说的。
“我没事,不用担心。”
“要不要我帮忙?”刘伟说。
“你不能插手。有你,我会很被动。”晓楠说。
“你做什么?你都躺医院了,你还想干嘛?有警察要你干嘛?你是律师又不是警察,你跟着查不查?”老妈则比较暴躁,也不管晓楠的老师同事在不在这里。或者说,就是说给他们听的。
自从知道晓楠做律师有危险,老妈一个劲地啜掇晓楠转行,或者干脆生个孩子自己在家带。
“妈?”晓楠不高兴了,睨着眼,“麻烦,这是我的职业。你要不要现在给我一刀子,就这儿,”晓楠指挥着脖子,“我就什么都不用做了。就躺土里得了。”
“晓楠!”钟导喝止晓楠,“怎么和你妈妈说话呢?”
晓楠别开脸,完全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你干脆死在外面得了,我也不用管你了!”老妈动气,吼了一嗓子,甩门出去。
人出去了,晓楠深呼吸,安慰钟导说,“没事,钟导,我有分寸。这点事就要你们担心,那我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我在山里呆了4个月也没事。现在不过肠子割了一刀子,没事没事。”
等人都送走了。晓楠也不看东子,自己照顾自己。
东子在一边也什么都不说。
晓楠很快出院。
刘伟在事务所里经常逮不到人。偶尔两次深夜赶着整理资料的时候看见过晓楠进出办公室,而后很快又离开。说不上两句话就走了。
刘伟忽然发现晓楠一直没接案子,之前丢给晓楠的警司诉讼晓楠没接,但诡异的是,居然也不见了。
刘伟感觉晓楠在分离人群。
钟导也找过晓楠三次,问晓楠到底在干嘛,这段时间有些诡异。以前虽然危险,但都和他们或者警察有联系,相互之间有配合,现在晓楠是一个人单打独斗。
晓楠什么话也没说。
一天晚上,她听到消息,在一个郊外的场子有交易。
晓楠提前在附近踩点,忽然直觉威胁,转身要走——
腿部忽然一痛,意识变得缓慢。
晓楠低头,中计了。
晓楠努力睁眼,保持清醒,意识的最后,她看见一群人向她走来,手里拿着枪。
朦胧的醒来过一次,感觉上是在医院。周围有人不断讨论她的身体。晓楠知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