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中,有宫女在近前服侍,两人想找个地方喝杯茶不是什么难事。
就近找了个亭子,等宫女端上茶水,沈怀序才道:“此事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淮州江家的事你应当有所耳闻······”
她尽可能精简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语毕端起茶润了润喉,看向若有所思的苍珩。
苍珩沉吟着问道:“我曾有缘得见宣平侯,他当时······”
‘行将就木’四个字在舌尖翻滚一圈,说出时却委婉了不少,“似乎不太好,而今看着似是痊愈了?”
大殿之上看到宣平侯与常人无异的模样,他压根没把看见的人跟之前见过的宣平侯联想到一起。还有皇祖父,上次相见他还未得病,大病一场过后,气色竟比以前还要好上许多。
“是,痊愈了。”
苍珩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沈怀序,沈怀序也坦坦荡荡地回望他,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又很快消弭于无形,苍珩率先移开视线,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
找来的上官若嫣看到的恰好是两人对视的那一幕,她轻咬朱唇,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两人,修剪整齐的指甲差点陷进皮肉里。
王茹看了一眼上官若嫣的脸色,小声说:“沈小娘子于郡王殿下有救命之恩,两人相熟不足为奇······”
上官若嫣娇艳如花的脸上划过一抹妒色,她抓住面前的枝叶扯了下,枝丫上新长出的嫩叶就此夭折。
也不知沈怀序说了句什么,竟惹得靖和郡王笑了一声,看着沈怀序脸上同样绽放的刺眼的笑,她恨恨地转过身,低声道:“不愧是从贱民堆里出来的,小小年纪就会勾引人,天生的下流胚子!”
王茹瞥了一眼上官若嫣,说起来沈怀序身上还流着前朝皇室的血,而上官家尚未追随陛下时也不过一介寒门,这话说得,把自家都骂上了。
她也只敢心里这么想想,说是肯定不会说出来的。
“嫣儿姐姐何必和她一般见识,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来,不拘对方身份高低,郡王殿下都是个看重情谊的人,这样才好呢。”
上官若嫣斜睇了她一眼,“我自然知道他是个好的。”
她扭头又看了眼亭下的二人,若有所指地说:“就怕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
王茹默不作声地立在一旁作木头桩子,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唯恐上官若嫣回过神,注意到说出方才那番话的她也是这么觉得。
“哼!沈怀序,下次她最好别碰上我!”
咬牙切齿地扔下这么一句话,上官若嫣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王茹见她走得快,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索性不追了,她扭头也看向亭下的二人,怎么看也看不出又什么旖旎的情愫在里面,又看了眼沈怀序被养的有了点婴儿肥的脸颊,明明还小呢。
担心逗留太长时间被人发现,沿着上官若嫣离开的方向王茹也快步离开了。
听到福团的提醒,沈怀序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看得对面的苍珩神情莫名。
“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他抬手想摸。
之前见多了沈怀序笑得一脸天真无害的模样坑人揍人,总觉着这人笑得这么灿烂不是什么好事。
沈怀序摆摆手,示意没有什么。
“我只是在想,你们来了京城算是热闹起来了。”
“热闹?”苍珩剑眉微挑,“这样的热闹你最好离远些,省得被无故牵连其中。”
“我又不瞎掺和,找上我的热闹我才掺和。”
苍珩知道她懂得分寸,只点到为止地提点一句,便不再多说。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宫人前来提醒,才准备离去。临走时沈怀序问苍珩:“殿下以为我们一行逃荒时百姓境况如何?”
苍珩一愣,不明白沈怀序为何突然叫他殿下,侧目看沈怀序一脸严肃,他正色答道:“民不聊生。”
“现在又如何?”
思忖了一会儿,他才说:“隐隐能窥见天光。”
一遭逃荒,于他而言,受益颇多。从乾州来京城,他下意识留意路上碰见的人的情况,比起之前目睹的各种惨状,如今已经好了太多。
“殿下能体察民情、抚恤百姓,是百姓之福。”沈怀序笑眯眯地说道,“我之前栽种白薯,自己精心饲弄,每日细心浇水驱虫,它却整日蔫蔫的,可在后院随便栽的一株,偏偏长势愈发喜人。至此我明白了一件事。”
“何事?”
“有些东西不能强求。该是你的终归是你的,时间早晚而已。”她停下脚步,“我去寻我爹爹,殿下慢行。”
苍珩深深看了沈怀序一眼,轻轻点了下头。
看着苍珩离去的背影,沈怀序对小内监道:“劳烦公公带路。”
离宫路上,沈怀序还在琢磨。
救治皇帝她并不后悔,只是做出的这个选择必然损害了王爷的利益。她可是听说她没来京城前,皇帝已经写好了遗诏,只等皇帝一死,天下就会易主,康王、燕王二选其一。
她曾问过爹爹两位王爷中皇帝最有可能选谁继位,爹爹只说康王子嗣不丰,其他并未多说。实则只一句话便也足够了。
她对燕王不了解,燕王对她的态度她只能从苍珩的言行举止中窥探一二,目前没看出有什么不妥之处。
只是最让她担心的是之前福团说过——老子能反,儿子也能反。
也不能叫‘反’,一家的天下没有谁反谁一说,‘快速上位’更恰当,她最后那番话就是想让苍珩稳住,最多再等个几年而已,总能熬到九五至尊那个位子的。
能做的都做了,静观其变吧。沈怀序摆烂地想道。
寿宴过后的第二日,喜公公带着陛下赐给沈怀序的奖赏来到了宣平侯府。
外姓人能得个县主已经是顶天了,何况沈怀序刚得这个封号没多久,奖赏也只能赏些金银玉器,还有五十两金子。
钱多了不愁,沈怀序乐颠颠地谢恩,不等爹爹有动作,自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大红封塞给了喜公公。
喜公公一摸,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次宴会过后,沈怀序跟朝华郡主搭上了线,哪怕朝华嘴上总是吐槽沈怀序占她便宜,回回有好玩儿的总会派人知会沈怀序一声。
沈怀序闲的时候去,忙就不去,有人便说她总拿乔,朝华听见了心下不乐意,问那小娘子是玩乐重要还是救人性命重要,一句话把那人问得无言以对。
沈怀序听说之后,乐得不行,亲去找朝华道谢,又薅回一样稀罕物。
时间过得飞快,转天就到了院试,院试依旧在乾州,经历过两次考试,第三次十分顺利,姜二郎这次准备得很是用心,前两次的成绩给了他莫大的信心,这一次心里有底得很。
院试结束之后,就到了最难捱的等成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