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天一直忙着对付巫家,还没跟沈怀序说这些。
无论之前的皇帝知不知道这件事,既然被他知道了,他就容不得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继续发生这样的事。
更别提巫家人寻不到巫黎,就把心中的愤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把巫家连根拔除并非易事。
“我先按兵不动,看看她想做些什么吧。”
“她身上有不少毒物,你别掉以轻心。”
“好。”
静静等待许久,巫黎也不曾靠近马车。沈怀序不由得坐起来探身朝窗外看去。
她们的马车停在破庙外面,破庙里传出呓语声和鼾声,门口坐着几个守夜的人,他们似乎并未看到不远处有个黑影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宽大的黑袍罩住了巫黎的身形,沈怀序却能看出她似乎比之前更加瘦削,全身上下仿佛只剩下骨架支撑。
夜半时分,看见这样的场景,着实有些诡异。
这时,有人起夜,一边摇摇晃晃的走出破庙一边不住地嘟囔着什么,那道黑影听见动静迅速闪身躲在了一棵树后。
沈怀序轻轻把睡在自己身旁的霜降推醒,如她所料,霜降醒来并未发出什么动静,她只低声问:“小姐可要起夜?”
“外面有个人,我想抓住她,你陪我一起。”沈怀序凑到她耳边轻声说。
霜降点头,趁沈怀序再次趴在窗边透过缝隙往外瞧,扭头娴熟地把小满叫醒,依旧没有发出什么动静。
看清楚眼前情形的沈怀序不由得拧了眉,那个起夜的人此刻竟然倒地不起了。
蛊和毒都难缠的紧,哪怕巫黎此刻形销骨立,命不久矣,谁能保证她不会殊死一搏?对付黑化的巫黎不能来硬的。
她吩咐小满、霜降:“你们别下去,我知道来人是谁,我一人去会会她。”
小满霜降着急了,“小姐……”
她家小姐做事总不爱带上她们,世上还有比她们更派不上用场的属下吗?
她们万分悲愤又无比担忧,却无法动摇自家小姐分毫。
“放心,我有护身符。”
护身符扶隐一派悠然自得地坐在福宝跟前,像摸宠物似的摩挲它滑溜溜的脑袋,而福宝委委屈屈的蹲着,看起来既笨重又乖巧。
小满、霜降:“??”
还没等二人想明白,沈怀序已经披上外衣下了马车。
她朝着巫黎躲藏的那棵树走去,在距离她三丈远的地方站定。
“巫黎,久闻你的大名。”
说话间,一只身体斑斓的小蛇在黑袍的遮掩下滑向地面,吐着细细的蛇信朝沈怀序的方向游走。
“你是谁?”巫黎从树影后露出半边脸,声音嘶哑嘈杂。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沈怀序问,“我还以为你是跟着我来到这里的。”
巫黎没再开口。
沈怀序蹲下身子,手上的动作如闪电一般,再次站起身时手上多了一条小花蛇。
她捏着它的七寸,看它在她的手心里挣扎个不停。
“这是你养的?”她朝巫黎晃了晃手上的小蛇,又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男人,“他死了吗?”
“快死了。”她顿了顿,偏了偏头,“你就是沈怀序?”
沈怀序答非所问,“如果他死了,无论你是求我还是杀我,我都不会让你如愿。未经我的允许杀我的人,这可不好。”
“我既不想求你,也不想杀你,我只是想从你的身上知道一些事,问题的答案只有你能告诉我。”
“所以你是想和我谈谈?怎么谈?用毒还是蛊?”
巫黎不置可否。
沈怀序笑了,“何必如此,原本你我二人的敌人是同一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总该听说过吧?你和她仇深似海和我又没什么关系,更别提她沦落至此还是我的功劳,你不谢我就算了,还想恩将仇报不成?”
巫黎沉默半晌才重新开口,“如果我替他解了毒,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你下的毒你解,有问题吗?小小护卫,拿他作为筹码跟我谈条件不太明智吧?很明显,你的心不诚。”
巫黎再次沉默。
重新开口时,她的眼底似乎多了什么东西,“我快死了,手上有些东西也没什么人可以交付,医毒不分家,或许你会感兴趣。”
这时扶隐突然出声对沈怀序说:“沈怀序,我有一些有关巫家的事想要问她。”
沈怀序快速道:【我帮你问。】
“你知道我会医术?”她状似好奇,“为何不让我为你治病?”
巫黎一愣,有一瞬间她以为她听错了。黑纱遮盖下干裂的唇裂了裂,一个十分标准的苦笑。
眼前雾蒙蒙一片,白日里隐约能看见模糊的影子,夜里什么也看不清,她伸出手循着声音的方向试探着往前走,她的身体像是生了锈,每往前走一步都异常艰辛,可她还是不停地朝着沈怀序的方向走去,直到两人的距离缩短为一丈远她才停下,长途跋涉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生机,这么短的距离,累得她不停喘息。
“你治不好的。”她舔了舔干裂的唇,“我也会医术,我很清楚,这具身体,回天乏术。”
沈怀序:“不试试怎么知道?”
巫黎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说:“你现在的样子很像小时候的我,天真又心软,你对别的人也会这样吗?”
沈怀序失笑摇头,“我们应该不一样。”
回到原来的话题,“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条件得由我来定。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作为交换,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除此之外,你手上的东西我也要,作为帮你报仇的报酬。在这过程中,希望你不要做我不喜欢的事。同意吗?”
巫黎没怎么细想就缓缓点头。
或许是身体的原因,让她还算通透、灵慧的脑袋变得沉重而又迟钝。
她从危霓裳口中听说不少沈怀序的事,知道她是个吃不得亏的性子,乍然一接触,心中只道果然如此,除此之外,竟没有半点不快。
是因为她快要死了吗?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听到有人想要为她医治的缘故?
她不清楚,不过,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