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序对沈溯的身体情况十分关注,信笺中对于沈溯的情况写得不甚明了,她只得尽快往京城赶,争取能早日回去。
陆路转水路再转陆路,经过多日奔波,一行人总算在天气转凉时来到了檀渊城外。
路途中她收到过不少来自侯府的消息,也知道了爹爹为何会突然生病,弄清楚原因后,沈怀序便不再像之前那样急切。
檀渊依旧是从前的檀渊,来往百姓瞧着精气神更足了些。
小满为人性格爽利,和人打交道轻易不会惹人厌烦,只在路边买吃食的工夫就打听到了一些事,迫不及待地拿着沈怀序爱吃的那家点心回到马车旁,把自己打听到的事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小姐有所不知,司农寺已经按照您的法子把白薯种了出来,正想法子在檀渊城及其附近州县推广种白薯的法子。”
檀渊城内不得纵马,马车正往侯府的方向慢慢走着。
小满和霜降对于自家主子做过的事自是清楚得很,逐月却不知,她稀奇问道:“白薯是何物?”
不待沈怀序回答,小满便率先开口道:“逐月小姐有所不知,白薯是一种结的多且很容易填饱肚子的作物,正是我家小姐上供给司农寺的!”
自从摈弃巫女的身份之后,逐月从不认为自己和小满、霜降有什么不同,嘱咐过多次不必唤自己为‘逐月小姐’,却没什么用处,只得随小满、霜降她们去。
闻言她并不多么惊讶,在她的眼里沈怀序无论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如此可是大功德,该载入史册、名垂千古的。”
沈怀序脑袋枕在双手上,懒洋洋道:“人活不过百年,活得顺遂恣意即可,生前何须管身后之事。”
逐月笑笑,“县主所言有理。”
沈怀序看了她一眼,忽地有些好奇,“你从前便是这样······平静温和的性子?”
逐月一愣,摇头道:“从前并非这般,披着巫女的皮,在外只需体面,无需展露真性情,以至于世人皆不知晓我性子很烈,并不好管束,也因此在巫家吃了不少苦头。
当年曾因一事,我险些一把火把巫家烧了。如今,许是历经世事,顽石也被磨平棱角,再浓烈的爱恨都随往事烟消云散了罢。”
她神情怔怔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一处,马车猛一下颠簸让她醒过神来,她笑了下,已经养出些肉的脸庞绽放出往日的光华。
“逐月既受县主照拂,有事县主只管吩咐,逐月自当尽心竭力。”
沈怀序了然,她就说如果从前的巫黎若真这般好拿捏,也不会跟随乔蔓。
她也不跟逐月客气,“放心,自是不会跟你客气的。”
这话在逐月听来却格外悦耳,从前她的美貌、巫女的身份皆有用处,如今她的蛊毒之术有用处,只要她还有用,就没什么可怕的。
她最怕的是自己没用。
见眼下气氛不错,逐月把心底一直以来的疑问问了出来,“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县主可否为我解惑?”
“问。”
以防外面的小满和霜降听见,她极力放轻了声音,“为何危霓裳不直接选择已登上皇位之人?何苦这般迂回?”
沈怀序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你或许想象不到她来自于怎样的地方,在那样的地方成长起来的她对于自己女子的身份足够自负,加上各种稀奇武器的加持,她从不认为自己不能以女子之身登上皇位。”
“原来如此。”逐月说,“或许她并不是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如此便好。”
过了会儿,她又忍不住道:“能有这样的自负倒有些令人羡慕,她来的那个地方想必是很好的。”
这话说的痴。
沈怀序从不认为逐月相信乔蔓是蠢笨之举,长久处于黑暗之中,只要头顶被人撕开一缕天光,便会忍不住朝着光的方向前进。大多数人都无法抵挡这样的诱惑。
“女子立于此间不易,但也不是不能改变。”
逐月闻言眼眸微亮,又很快熄灭,摇头叹息道:“很难。”
说到此处,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前,门房十分殷勤地拿掉门槛,把马车迎进府中。
从马车上下来前,沈怀序对逐月道:“我们可以试试。”
熟悉的地方让沈怀序彻底放松身心,得知沈溯就在花园品茶,她心情愉悦地朝前院走去,远远瞧见湖中亭有两人相对而坐,风声稍带着人声传进耳朵里,不甚清晰。
两人很快便发现了沈怀序的存在,沈溯站起身快步走到久不曾相见的女儿跟前,见她看来一切都好,又听她露出梨窝甜甜地叫了声‘爹爹’,沈溯脸上立时挂上了掩饰不住的笑意。
身为一名操心的老父亲,沈溯很快收起笑意,担忧道:“看着瘦了些。”
沈怀序笑着摇头,“没瘦没瘦,是渺渺长个儿了。”
这一点沈溯也发现了,“是长个儿了,也瘦了,晚上我吩咐厨房多做些你爱吃的,回来为何不派人提前递个消息,爹爹好去接你。”
“爹不是一直想让我回来吗?瞒着您好给您个惊喜······”
父女二人说话之时,和沈溯下棋之人走了过来,“久闻县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沈怀序这才留意到来人,此人和姜二郎差不多年纪,身材高大,却着一身红衣,很意外的,许是因为五官太过凌厉,并不显女气。
“这位是······”沈怀序询问的目光看向自家爹。
沈溯淡声介绍道:“云家云致。”
云家?
沈怀序想了想,京城似乎没有云姓大臣······云七?她记得苍珩的外家姓云当初才取了这个名字,难不成······?
云致有着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微微笑起来时,那双眼睛里的勾子便不再凌厉,反而让人觉得邪气。
“在下家中行三,家父和当今太子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