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宁郡王的气色看起来比几个月前好了许多,沈怀序一摸他的脉就知道这位郡王对于自己能否人道还是十分在意的。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这具身体显然经过了精心调养,可惜辐射造成的损伤太过顽固,长年累月调养才会有显着效果。
若非当初去南夏用的是为寿宁郡王治病的借口,沈怀序都不想把药水用在他身上了。
最终沈怀序还是诚心诚意献上了准备好的药剂。寿宁郡王是个大方的,回回来看病总不让她空手回,她也不能太小气不是。
寿宁郡王看着白玉碗里的淡黄色液体,莫名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他艰难开口:“此药为何看着······”
刚才瞥了一眼的沈怀序:“······”
别问她她也不知道。
“启禀郡王殿下,此药所需药材皆世所罕见,您眼前所看到的已经是提纯后的结果,所谓浓缩的都是精华······”
她小嘴叭叭说个没完,寿宁郡王只听了个一知半解,最后头疼地抬手示意她停下,不再犹豫,闭上眼睛仰头喝了个精光。
完成这项任务后,沈怀序只道三日后再来看诊,便带着寿宁郡王的赏赐离开了。
离开郡王府后,沈怀序坐上马车直奔济世堂。
这间名为济世堂的药馆在檀渊城开了许多年,身在其中之人总为各种病症、药材、药方烦神,忙得不可开交,路过之人只能看到它十年如一日的忙碌。
沈怀序坐在马车上看了一会儿才下车。
小满总是侍奉在她身侧,济世堂上下眼熟得很,昨日她便让小满把她的意思告知给了郑掌柜。郑掌柜很给面子,提议今日便让逐月来到济世堂熟悉熟悉药馆的事务。
显然逐月适应得很不错,她隔着排队的人群偶尔能看见她来回穿梭的身影。
甫一踏进济世堂门口,刚巧方苍耳拿着药方急急忙忙经过门口,看见有人没排队就进来,下意识抬头提醒道:“先去后面排队······师父!”
在看清楚沈怀序面容的那一刻,她惊喜地睁大眼睛,小碎步凑上来,“师父您终于回来了!我和阿芙终于不用吃‘百家饭’了!”
沈怀序的神情微妙地顿了下,心情有些复杂。
她对于这两个小徒弟的确不算尽心,光顾着往外跑了。
方苍耳实在激动,一嗓子把吸引来满室的目光。
济世堂的人昨日便知道了沈怀序回到檀渊城的消息,因此并不惊讶。
大夫们个个忙着给人看病,打了个招呼便罢,逐月一直在一旁观摩学习,偶尔给人帮忙,算是最清闲的人。
她依旧用纱布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走到沈怀序旁边,笑着唤了声县主。
沈怀序对方苍耳和同样想凑上来的姜芙道:“你们先忙,闲暇时再叙旧。”
姜芙眼巴巴看过来,乖顺地点点头,方苍耳则笑着‘哎’了声,便自顾自忙去了。
沈怀序一边往里走一边问:“觉得如何?”
逐月小声感慨:“若说治病救人,还是大晋的大夫首屈一指。”
沈怀序见她适应良好,便弯唇道:“我可能要忙活一阵子,暂时不回济世堂,你可以跟药堂里的老大夫们取取经,除非家传秘方,旁的多问几遍被缠得没法就告诉你了。”
沈怀序还是很在意自己做得酒楼生意的,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甩手掌柜,也该去看看炎炎夏日里颂椒楼的生意怎么样了。
闻言逐月抿唇一笑,点头道:“这里的大夫都很和善。”
两人说着话,和脚步匆匆的郑掌柜迎面碰上。
郑掌柜擦了擦额上的汗,快步走上前行了个礼,直起身才道:“县主此番去南夏可有什么收获?”
沈怀序有意为逐月铺路,便指了指她道:“喏,我的收获。”
有沈怀序作保,加上他们济世堂有女大夫的名号已经打了出去,时不时来人询问,郑掌柜便顺水推舟留下了这位名叫‘逐月’的姑娘,对于她的来历却并不清楚。
听见这话,他不由得看向逐月惊讶道:“姑娘来自南夏?倒没怎么听出来。”
他这话说得不假,逐月一口大晋官话说得很是流利,只隐约能听出南边的口音。
“逐月的确是南夏人,通医术更擅使毒。”
郑掌柜倒也不奇怪,笑呵呵道:“医毒不分家,我看逐月姑娘会开方通针灸,在我们济世堂学习一段时间或许就能独当一面了,正好补了你的缺。 ”
最后一句话颇为怨念。
不怪郑掌柜,沈怀序刚离开檀渊城时几乎每日都有人前来询问沈怀序何时归来,到最后那些伙计都答得麻木了。
“掌柜的该谢我才是,毕竟人是我给您找来的不是?”沈怀序笑吟吟道。
郑掌柜暗道她厚脸皮,面上却乖觉道:“劳县主费心了。”
在济世堂待了一会儿,沈怀序离开去了安乐坊。
跟侯爷爹爹相比,她在去南夏的这段时间里和阿爹阿娘所通书信不多,更多时候都是侯爷爹爹连同姜家发生的事一同写到信上。
轻扣门锁,不多时便有小门童把门打开来,一瞧见眼前人的脸,小门童脸上的困倦顿时一扫而空,“县主?快请进——”
说完侧了侧身子。
沈怀序刚迈进门槛,忽觉一阵风从耳边刮过,抬眼一瞧,小门童正撒丫子往里跑,“县主来府上了!老爷太太县主来了!”
小门童这一声喊把在家的人都惊动了。
钱秀珠正在厨房忙活,闻言立即快步扶住灶房门沿,“阿序来了?”
郑丽娘一只手拿着做了一半的针线活,一只手牵着自家胖乎乎的儿子,听见婆母这话应了一声,“也该来了,娘您等着,我带着煜儿去看看。”
钱秀珠自是等不及的,也顾不上擦手,只对儿媳妇道:“一起。”
一踏入后院,沈怀序便和走过来的婆媳二人碰个正着,她立即咧开嘴,挥手道:“娘,大嫂!”
钱秀珠看着从前那个瘦小孱弱的小姑娘长成这般爱笑且俏丽的模样,忽地庆幸自己从决定逃荒开始所做下的每一个选择。
其中若出了什么差错,她们可能会比梦境里的处境好上一些,却不会像现在这般过得这么好。
从小女儿会说话开始,一切都不同了。
莫名的,她眼眶一湿,抬手摸了摸凑过来的脑袋,“长高了,更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