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危云珏而言,被世人称作天煞孤星的姐姐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姐姐死了,他对于自己的处境更加迷茫。
身为南夏皇帝,他却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他不知道守着这个皇位究竟有何意义。
于是,在察觉到假危霓裳的野心后,除了手下的卫安,他舍弃了自己手上所有的权力。
假危霓裳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势必要从摄政王手上争权,他只需暗中挑唆,坐山观虎斗。
同时他也清楚,两虎相争,必有其一落败。
秦霄的实力他还能稍微估量一番,假危霓裳手上那些稀奇古怪的物件却叫人万分棘手,他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更不知道该如何克制。
刚从别院出来的危霓裳监视起来不算困难,可却很难得到有用的消息。
直到有一日派出去的人告诉他假危霓裳似乎对一个铁皮盒子极为重视,她习惯于把铁盒放在自己能看见的地方,有时还会附耳倾听。
让人奇怪的是,假危霓裳对铁盒既看重又忌惮,还特意找过工匠加厚过,仿佛里面装着的是什么极其危险的活物。
有一次,他的手下听见假危霓裳身边的宫女好奇问她铁盒里装着何物,假危霓裳半遮半掩地说:“它啊,是某个怪物的克星。”
或许是觉得服侍她的宫女听不懂,她声音里含着笑意道:“很有趣的一件事,想要救天下人,必然要牺牲他一人,他大概到死也不会想到,克制此物的法子他们触手可及。想要活命,舍弃那人,归顺于我。多好玩儿啊。”
这段话,他隐约能听懂铁盒里的东西似乎会危及天下人,只觉脊背发凉,细想又觉疑惑不解。
他是谁?是前头所说的怪物吗?他们又是谁?
可惜后来假危霓裳渐渐归拢起自己的势力,他的人折在里头不少,再也没能探听出有用的消息。
转折是在鹤吟出现之后,他在见识到鹤吟的实力后,无端端又想起了这段话。
‘某个怪物的克星’,于人族而言,鹤吟称得上是个异族怪物。
假危霓裳对鹤吟的态度同铁盒一样——既看重又忌惮。倘若铁盒是假危霓裳用来钳制鹤吟的东西,那么一切似乎便说得通了。
“你说过,三年之内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人都来了,不如说说吧。”
扶隐的语气不是很好。
当初危云珏找到扶隐问他是否在乔蔓那儿找到一铁盒,并说他知道克制之法,想要借此交换条件。
谁知刚谈完第二日,危云珏诈死,留下一堆烂摊子给他。
更可恶的是,这人在诈死之前也没告诉他砂蚺的克制方法,只给他留下一句话,说他会在约定时间内告诉他。
扶隐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心下恼怒,却因挂念着沈怀序即将离开南夏,不想她为此事操心才没有大张旗鼓找人。
待沈怀序离开之后,他暗中派人找危云珏,找了几月才把人揪出来。
思及此,扶隐眼眸微眯,目露寒光,“再敢在我面前耍花招,你这辈子都别想从皇宫里走出去。”
危云珏知道鹤先生不是在说笑,脸色愈发苍白几分,他把自己从假危霓裳那儿打探来的消息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触手可及?”扶隐轻声重复道,垂眸思忖片刻,抬眸间,他的目光愈发凌厉,“这么说你并不知道我想要的究竟是何物?诈死出宫是为出逃?”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逐渐变得危险,周身气势好似沉沉海浪呼啸着扑向对面之人。
危云珏害怕得后退两步,喉结滚动着似乎不知该说什么,他自暴自弃地垂下脑袋,“我的确不知······”
眼见一道黑影笼罩在身,他惊恐地喊道:“但是!巫黎的情况我是知情的,假危霓裳疯了之后,我料想到巫黎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便找到她,想让她从那个疯女人口中打探出克制盒中之物的法子······”
他的语速前所未有的快,见鹤吟没再继续往前才重重吐出一口气,“还是有一点收获的。”
扶隐沉声道:“说。”
危云珏咽了口口水,“若我没弄错的话,应当是‘藤’。”
他又快速解释道:“鹤先生该清楚的,假危霓裳受伤后整日嚷着‘疼’,巫黎也是费了些日子才得出这么个结果,我们二人其实并不确定,为了给你一个交代,我便琢磨出了诈死之法,本是为了找些‘藤’回来试试有没有用······”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诈死后的这些时日是他最自由的一段时日,身边只跟着一个卫安,二人时常出没在深山老林,前些时日,卫安不小心摔折一条腿,为了给他看伤,这才露了踪迹。
扶隐扯了下嘴角,“找到了吗?”
“······倒是找到不少,不知有没有用。”
危云珏很心虚,认真说来他做出诈死的决定,自私更多一些——他想逃脱这个囚笼。
因此下意识忽略了危霓裳带来的东西,哪怕他身为一国皇帝也闻所未闻,他潜意识只以为铁盒子里装的东西同荧石一样,能从隐秘之地获得,那么与铁盒相克之物也该如此。
他垂下头,闷闷道:“……是我的错,最近我越想越觉不对,也动过联系你的念头……”
听前面扶隐还觉得危云珏有些脑子,最后他才知道此人有脑子,但不多。
他阴沉着一张脸,“蠢才,你若把得来的消息直接告知于我,我早该想到了解决的法子。”
危云珏脸皮涨得通红,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还从未有人当着他的面骂他,简直······
“那你倒是说如何解决?”
扶隐斜斜睨他一眼,快步走出御书房,“此事与你无关,你暂且待在此处批奏折,无事不要打扰我。”
危云珏目瞪口呆,若没记错的话他现在只是个死人吧?批奏折这样的国家大事怎可儿戏,鹤先生竟然直接丢给了他这个······死了的太上皇?
刚想迈步,却被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一个小太监拦着,“公子还请留步,鹤先生交代过,为防止泄露公子身份,无事不可踏出此地半步。”
被拦住了的危云珏见状便知自己出不去,他心里还挂念着卫安的伤势,急得在御书房内来回转了几圈,最后在小太监意有所指的目光中坐上了曾经的座位。
仿佛重新背上了枷锁一般,他的腰背都弯了几分。
经过这段时间,他也想清楚了,无论如何他姓危这件事是改变不了的,危家世代接受万民供养,才有了他十来年锦衣玉食的日子,他不该逃避,不该弃之不顾。
以后无论鹤先生如何决定他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危云珏苦笑一声,神情恍惚。
这些时日是他最自由的一些日子,尽管藏于深山密林,也能碰见些采药人或是猎人,闲谈几句便知有不少人猜测摄政王意图上位,甚至于那些人中似乎不少人乐见其成。
可想而知此等言论在外面是如何的沸沸扬扬。
然而他们的摄政王似乎半点没有这样的野心。
多少人踩着尸骨想要得到的,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是随时可以弃如敝履的,也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
扶隐惯来不爱有人服侍,身边时常只跟一二内侍,他步履匆匆行至自己的住处,开门关门,内侍熟练地止步站于门前。
一关上门,他的身影便消失无影。
站在种植空间里,他使用精神力探查过后,便在游轮上的一间房内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