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郑薇薇没有回来,自己点烟,很随意地问,也让人很难琢磨透是感兴趣还是不敢。
温流突然觉得应该打个感情牌,支开楚念诗:“你要不是看小郑茶泡得怎么样了?我想她初来乍到,可能不太习惯。”
楚念诗温柔如水的眼睛里传递着疑惑。
温流坚持。回以浅浅的笑容:“她总不如你见世面多,不是吗?”上土低号。
话已至此,楚念诗不好再说什么,欠身离去。
眼见楚念诗走远了,温流才用较轻的音量跟说:“我知道,你在英国,曾经把一个叫做willow的女人长期包场。想必是情有独钟,现在陆荆舟是她的老公,你打压了他名下的公司,也算给他个下马威吗?”
捏着烟,弹了弹烟灰,眼里激起趣味:“既然是这个话题,为什么温先生要支开楚小姐?”
“这个问题。她绝对和我想得不一样。”以温流对楚念诗的了解。她会抓着柳屹做过“小姐”这事大肆宣扬,弄得大家都很难堪。
温流是了解陆荆舟的,今天,他坐在这里算计陆荆舟的一个公司,陆荆舟不会动怒。要是对陆荆舟的妻子柳屹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绝对是杠上了。温流是个生意人。利益至上,并不需要和谁鱼死网破。
或许,他有一点顾虑到,伤害了柳屹,许葵会跟他闹吧。
他忽而自嘲一笑,许葵,能闹什么?根本不会闹,她也会直接一刀捅死自己。
点头,不愿意追问:“我和willow,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对女人,没有这么强烈的占有欲。”
温流一笑:“那也好,那我们纯谈利益。‘楚楚动人’是上市公司。如果能成功收购,你我都能获得利益。”
“计划呢?”
“过几天会爆出‘楚楚动人’某个系列产品贵金属纯度不合格的丑闻。到时候‘楚楚动人’的股价一定会大跌,而陆荆舟则先要忙于‘偷工减料’的丑闻。楚念诗有百分之十,我已经收了很多散户,还操纵了一个空壳公司。”
“听起来,”停顿的同时,掐灭了烟,扔进烟灰缸,“我似乎没什么用。”
“不,”温流道,“你虽然在英国,可你的影响力在。我单单温氏施压银行,未必有用。你是黑白边缘的,和陆荆舟一样。你会比我有用。到时候舆论、利益都不导向陆荆舟时,你觉得。他还有退步的余地吗?”
低低笑了声,道:“温先生,你和陆荆舟合作这么久,你觉得这样,陆荆舟就会失败?还是,你们根本没有真正合作过?”
“不管怎么样,我认定,‘楚楚动人’一定会属于我。而且,陆荆舟其他的东西我都不要,我就要‘楚楚动人’。”温流从低处往上爬,自然考虑得会周全,而这次爆出的问题,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想过很多种可能,这次冒险的结果,没有一个让他一败涂地。
温流执拗,是想单干,是想证明他可以从陆荆舟手中夺走一样东西。温流在争的,并不是珠宝公司,而是塔城的名声。
耸肩:“既然温先生认定了,为什么找我?”
“你是很好的合作对象,而且你可以给我保障。”温流诚实。
“不怕我告密?”追加。
温流一笑,拿出烟,握住烟蒂处,揉捏起来:“产品质量这事已经板上钉钉,我不怕有所改变。我告诉你,是我想和你合作的诚意。”
“你在跟我讨论如何算计你上一个合作对象,什么诚意都显得不诚意。”
温流挑眉,似乎不在意话里的讽刺:“我想,我们都会像利益靠齐。对你来说,等同于不耗费一兵一卒,却可以谋得很大的好处。”
示意性地笑了下,没把话说死:“我考虑一下。”
“在事情出来之前,都是考虑期。”温流扯了扯领带,也并不急。
后来郑薇薇和楚念诗一起出来,两个男人实质性的谈话已经终结。男人和女人,话题广了去,高谈阔论谈报复理想也好,细水长流说花鸟草木也罢。
柳屹刚开始听温流和对话时,整个神经紧绷。等到谈话杂了起来,她明白没什么听的意图了。她其实并不着急——因为陆荆舟早就跟她说他不要“楚楚动人”了,谁要,谁就抢。
不过到底对她来说是个大消息,她很小幅度地拿出手机。她盯着手机页面想了很久要不要发问问陆荆舟,到底对质量问题这事有没有底。
好在他们谈得热烈,她站久了微微移动这事没人发现。
想了很久,柳屹还是发了简讯:陆大叔,我有独家消息,楚楚动人过几天会爆出质量问题,是不是你事先设计好的?
不知道陆荆舟是有意还是无意,秒回她,回的是电话。
她盯着跳动着的手机,废话,她肯定不能接!几米之外,他们正在聊天呢,要是被温流发现,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还有楚念诗,楚念诗接连吃瘪,难保看到她不会动手。
她伸手,划掉了。
一般情况,她要是第一个不接,陆荆舟肯定会作罢。他们之间有默契,会给对方空间。可这次,她才拒接,他的电话又催命一样。
她再次发短信,发的时候,时不时跳出个“老公来电”。短短几个字,她编了好久:陆荆舟,你要是生气,回家由着你算账!现在我不方便接电话,你,马上,给我别闹了!
想想觉得不够,她撩了撩散落的头发,多按了几个叹号,再发送。
眼见发送成功,她以为完了。
陆荆舟还要打了。
她顿时瞪大眼睛,那点愧疚完全被愧疚取代,如果不是考虑外面有人,她一定摔碎了这破手机!
按了按突突跳的青筋,她猛地挖了手机外壳,直接拔电板。她也是被弄得心乱又烦躁,才选择了如此粗暴的关机方式。
总算消停了,她把手机扔回包里。脚又有点麻,她微微移了移步子,抓着窗帘:陆荆舟如此反常,肯定是知道她找了。
她当然问心无愧,不方便接电话,确实是不方便。
温流和楚念诗都有意讨好拉拢,嘘寒问暖了很久,最后约一起晚饭。
婉拒:“刚回,其实有点累,我们改天吧?”
虽然摆出商量的意思,但是没人拂了他的意思。
听到错乱的脚步声,柳屹重重松了口气。
等耳边响起关门声,她才终于敢动了动。她憋了几分钟,刚刚烦躁的心情已经散开,她从包里掏出手机,走到阳台的过程中给陆荆舟回电话。
她挺喜欢午后阳光的,暖暖的,很舒服。她闭目享受,漫不经心地来回走动,等着陆荆舟打通电话。
像是故意似的,这次换她等他接电话等了很久。
很原始的、冰冷的“嘟”声后,是一句机械的无人接听。
她有些恼,杠上了,继续打。
第三次,她发誓,他再不接,她可能会把手机从台扔下去。
通了。
“吃吃。”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她的火气突然被这称呼给消散了,质问变成了普通的提问:“你刚刚为什么一直打我电话,我不是解释过了吗?”
陆荆舟怀里的小睿仍然在不安分地抓着他的喉结:“小睿被许玳瑁送到我身边了,刚刚,他对手机好奇,所以老在按你的手机号。我发现时,显然晚了。”陆荆舟半真半假地为自己开脱,其实小睿现在长大了很多,早就不会瞎闹了,是陆荆舟让小睿一直按一直按的。
柳屹睫毛一颤,显然不信,不过她不深究:“所以,你看到我的问题了?”
“看到了。”他语气恢复了平淡,抱着半大的小睿下地,示意小睿自己玩。
小睿八岁了,除了还喜欢粘着他,各方面都像小大人。他深信,等他和吃吃的孩子出生,小睿会是个好哥哥。
“所以,你要回答我吗?”
“你先从身边回来好吗,陆夫人?”
陆荆舟这话,柳屹还真听不出什么来。他这话一出,她任何侥幸的心理都被击垮了,弱弱地回:“你还等我回家吗?”
服软的,柔弱的问话,瞬间酥了陆荆舟的心,他柔声反问:“你瞎想什么?”
“那等我回来。”她觉得很多话,还是当面说比较真诚。
她突然意识到,她在英国的所作所为,陆荆舟很可能都知道的。她自己坦白比较好,现在被抓包,好像比较被动。睁眼,她看到了酒店外绿莹莹一片的草坪,顿时觉得视野开阔,心情不由舒畅了些许。
她手覆上她有点凸起的肚子:她是孕妇,她母凭子贵,她怕什么?
欣赏够了,她猛地回头,看到温流,受到惊吓:“你!你!你……”
温流保持着恰如其分的微笑,往前走了几步:“柳屹,孕妇不要太过惊吓。我没想到,你居然在。”
在温流温和但她听来虚伪的声音里,她渐渐平复下来,认清了他发现了这一事实。她猛地往前走几步,朝房间内看,沙发上坐着表示“爱莫能助”的,倒是没有楚念诗。
“没有楚念诗。”温流看穿了柳屹的疑惑,替她解答。
柳屹抱肩,退开几步,和他对峙:“所以,你发现了我,你想干什么?”
“我不过发现更想帮他的willow而不是帮自己谋得更大的利益。于我无损。”温流比较淡定,在知道和柳屹关系不寻常时就已经想到这一种结局了。温流会提前想很多种结局,这样,不管最终是哪个,他都有准备。
柳屹冷嗤出声:“我不会记你的人情的,算计就是算计。”
温流忽而大笑:“不需要,柳屹,真的不需要。我都是为了我自己,我没有告诉楚念诗没有把你这事看得很重要,都是为了我自己。我现在确认了陆荆舟有意把‘楚楚动人’给我,我除了少点成就感,想要的,没有少。”
“所以,感情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吗?”柳屹看他这副有点癫狂的不在意的模样,猛地上前,逼问。
温流骤然凑近她,贴着她的耳廓,再近一点,就要吻上了。与此同时,温流抓着她的肩膀,宁愿挨打也不松手。他在她耳边近乎撩拨:“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陆荆舟这样,为了所谓的家,抛弃一切的。”
“幸好,阿葵遇到了下一任。”柳屹不知道叶拂廊的存在,不过是为许葵不平,胡说刺激温流的。
温流再次重重挨了她一击打,松手,退到安全距离,表情有点僵硬:“你说什么?”
“陈嘉禾都能遇上古灵,阿葵为什么不能遇到真爱?你们这些玩弄感情的,既然不在乎,那就一辈子不要有感情吧!”柳屹恨恨道。
像是某种光芒瞬间从他身上抽离,他突然不想和柳屹舌战,而是微微一笑:“但愿如此。”温流折身而返,是有件事忘了跟说清楚,正好看到柳屹在阳台上走来走去。没有阻止他,只是耸耸肩,让他请便。
他没客气,上前一探虚实而已。
现在,他探得他千疮百孔的心虚了一块。他大步离开,路过时,礼貌性地说了声再见。
“,谢谢你,可是,我好像惹上更大的麻烦了。”她走到身边,站着,没打算坐,因为她说几句就会走了。
拿起郑薇薇重新泡的茶,嗅了嗅,皱了皱鼻头,似乎不满意。他适才把茶具搁回茶几:“一个温流,就搅乱了你的方寸?”他看来,柳屹被发现,始终是她自己太急了。
“当然不是,他不配。”柳屹驳回,“陆荆舟发现了,他让我从你家离开,回家和他好好聊聊。”
“你担心?”他抬眸,和她对视,眼睛里平静无波。
她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咬了咬唇,郑重其事:“,我不管你怎么看待我在心里的位置。替身,利用品,不会再有下次了。我现在就去跟陆荆舟坦白,我和你,什么都没有!”
“willow,你过于敏感了。”皱眉,不太喜欢有点动怒的柳屹。
“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这意思。”她扭头就走,走到门口,她碰上门把手时,突然回头,“如果你觉得我脾气不好,那是因为我怀孕了。以后呢,我会站在陆荆舟身后,永永远远。”这句话说出来,好像一下子从那种莫名其妙的关系走出来,纯粹只是,陌生人了。
四年,不是每年都去Forever,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她服务他的次数也不多。许玳瑁在白天碰上在会所天天见的客户,都是冷眼相待。其实她,也不该怕的,因为,她有陆荆舟。
这次不管是不是算计她的同时送了个小礼物,如此一折腾,她反倒想通了。
她就应该跟陆荆舟没有秘密的!
回陆宅有点急,明明还没有到饭点,她跑着拦出租车,下了出租车,她又小跑到陆宅大门,小跑跑过前庭。终于进门,她气喘吁吁换鞋:“陆荆舟?陆荆舟?你回来了吗?”
她喊出来的不是陆荆舟,而是赵素梅。赵素梅这个点一般都在厨房忙碌,柳屹开门没听到,这下喊得这么急,匆匆跑出来,手捏着围裙擦了擦,嘴上喊:“夫人,出了什么事?”过了煽情时刻,赵素梅就是主仆分明,谁都拗不过。
柳屹手扶住鞋柜,站直了,气终于顺了点:“陆荆舟回来了吗?”
赵素梅摇摇头,担心地问:“还没有,出什么事了吗?”
她不好多说,说了个善意的谎言:“柳伯母,没有什么事,我就是想他了。”
赵素梅原本想追问,惦记着开着火的厨房,“夫人,那我先去厨房。”
她微笑点头,坐在离门口最近的单人沙发。什么都不干,她就专注听着门外的动静。
几次风吹草动后,她终于等来了她的先生。立即踏上拖鞋,她在他开门之前,站在玄关处,笑得娇娇俏俏:“老公,欢迎回来。”
他见她那心虚的样儿,又是喜欢又是无奈。他身后的小睿不满意,嘟起嘴:“妈咪,你都不想小睿了。”
她一拍脑袋,总怕冷落了小孩子,赶忙抱着小睿,按着头百般哄:“妈咪哪里不想你。玳瑁姐姐是不是又欺负你了?没关系,跟妈咪进来,妈咪带你看动画片,好不好?嗯?小睿喜欢什么?”
“小睿喜欢妈咪。”小家伙嘴甜,从她怀里挣脱,仰着头,嘟着嘴,撒着娇。
柳屹顿时骨头都酥了,立马眉开眼笑,弯下身子,快速替小睿换好鞋子。她保持愉悦的心情,拉着小睿往沙发处走:“来来来,妈咪抱着,小睿和妈咪说,没见妈咪的日子,干了点什么好不好?”
小家伙已经超出她的腰了,比她回来时,又长高了几厘米。
小睿讨宠成功,也是心花怒发,甜腻腻回:“好。”
陆荆舟:“……”
说好的老婆哄“生气”的自己呢,怎么才一声甜蜜蜜的老公后,就被小睿夺去了所有的下文?所以,老婆现在不仅没把他的“生气”放在心上,而是和另外一个“小男人”在“亲热”?
陆荆舟拿着原本想递给柳屹的西装,猛地抡回自己手臂上——自力更生。他拾掇完自己,眉目间似乎有些隐隐的哀怨:现在小睿已经这样了,他已经预料到,等吃吃生下孩子后,他是如何的“晚景凄凉”了。
不过……他正期待不是吗?
为了让她意识到问题,他故意端着脸色。他们在看电视在说话,他一个上楼去书房看书。吃饭时,柳屹从头到尾都给小睿夹菜,也没顾上他。
他默不吭声吃完了饭。
晚上也是。
小睿现在大了,完全可以一个人睡了。赵素梅趁着白天的空档已经腾出一个房间,柳屹抱着小睿去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
陆荆舟依旧默默地“凄凉”地去书房,等到很晚都没见老婆找上门。他关了电脑,合上文件,起身回卧房。
等到了卧室,他看到她惬意地躺在床上看着电影。
黑漆漆一片,她当然看不清他沉下来的脸色,还故意问:“大叔,要一起看电影吗?《初恋的回忆》,很浪漫的。”
……我和你浪漫的初恋,正在慢慢被你摧毁。
陆荆舟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生之年还会有这么幼稚的想法。
始终压下了幼稚,陆荆舟咳了几声:“我不看,我去洗澡。”
柳屹见他背影绷得笔直往浴室走,保持沉默。等到玻璃门被拉上,她忍不住噗哧笑出声。她之前没在意,在饭桌上,她在把小睿的碗堆满之后,忽然发现陆荆舟的脸色。她就想,陆荆舟还有空吃小睿的醋,应该没有这么生气。
她想看看他能憋多久,没想到他可以憋这么久。
哪怕到了现在,他还能忍。
他吃醋的模样,还真可爱。享受够了,她当然知道他还是该好好道歉的啦。关了电影,她穿上拖鞋,动作轻盈地走到浴室处。隔着磨砂玻璃,她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她还是很轻地移开门,偷偷瞥见他隔着帘子淋浴,没看到他。
正好!
侧着身子进去,她大步而轻盈地靠近。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猛地拉开帘子,大喊一声:“陆荆舟!”
陆荆舟:“……”
陆荆舟的小弟弟“……”
她完全不介意,不顾睡衣被水淋湿,黏上他:”陆大叔,别生气啦。我和那个,绝对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