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早产的缘故,像他这般大的孩子已经能完整说一句话了,但我们跟他说话,他要思考很久才能回应我们。
明明他和言言是龙凤胎,同一时间出生,可性格长相一点都没有相似之处。
言言她聪明伶俐,像个高冷的小大人,而团团呢,可爱乖巧,则像瓷娃娃,我总担心一碰他就碎掉了。
自从他出生以来,就没停止过吃药,他身体总是不好,时不时就会感冒发烧。
父亲母亲忙工作,不经常回家,还好管家张叔很细心,初一的每一次生病都能及时得到医治,每顿药也都能准时服下。
可以说,我们都是张叔养大的。
团团他超级可爱,小小一只的,脸颊两团嫩肉很好捏。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喜欢兔子。但我觉得他就是一只小白兔。
团团很黏人,尤其是我。当时的我被当成许家继承人来培养,但我不爱上课,老想去玩。
家里有专门的房间给我学习,每次我思绪飘向远方时,都能看到团团趴在窗户上望着我。
我知道,以他这身高,肯定是专门搬来小板凳踩着,才能看得到我。
小板凳每次都会被家里保姆放回杂物间,但他像是浑身劲都使不完似的,又重新搬回来。
其实他力气不大的。
我发现了这件事后,就吩咐保姆不要搬走,留在这里给他,方便他来看我上课。
几乎每次上课他都在,除了他生病的情况。
他的身体时好时坏,我庆幸他是我弟弟,也庆幸他出生在许家,不然别家可养不活他这一只小吞金兽。
天气热一点,他身上就冒红疹;天气冷一点,他就发烧感冒。我发誓,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比他还娇气的。
可我家有钱呀,保准给他养得白白胖胖的。事实证明,他也就是这样。
小胳膊小腿的,圆乎乎的,像是一团糯米糍。
团团太小了,应该很怕黑,他自己一个人在那么宽大的房间里,总显得很小只很可怜。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母亲不给他安排个小一点的儿童房,也不明白为什么不安排一个保姆专门照顾他。
也许他们是想让团团学会独立吧。
不过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
团团比我想象中要胆小,他总在夜深人静时,偷偷跑出房间,然后轻轻敲我的房门。
每次我一开门就能看到他,光着脚丫子,连鞋子都不会穿就跑来了。
楼道里灯光昏暗,可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很亮,明显是刚哭过的。
他手里还抱着比他自己还大的兔子毛绒娃娃,我想他应该是拖着来的,兔子的脚丫触地,和他的一样,沾了少许的灰。
他应该是怕吵醒别人,又或是害羞,他很小声地说话:大锅......窝今晚能和你碎吗?
他口齿不清,但这句话我每一个月里总有几天是能听到的,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心软绵绵的,把他抱起来就关上门。
他很乖,躺在我的床上不哭不闹的,就瞪大眼睛盯着天花板,也不睡。
我想他是做噩梦了。我就给他讲故事,但我讲得可烂了。可每次团团都能睡着,还睡得很香,我都能听到他细微的呼吸声了。
他软乎乎的,抱着我睡。他躺在我被窝里,就像一个毛绒玩具。
我不喜欢毛绒玩具,但我很喜欢他。
我觉得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比我弟弟更好了。
原本一切都往美好的方向发展,他的身体也快养好了的,但因为我无心之失,他遭受了不该他遭受的。
那年我才十岁,正是贪玩懵懂的年纪。团团他还很小,也才三岁。
我趁着家里人不注意想偷溜出去玩,团团发现了我,屁颠屁颠跟在我后面,他也想出去玩。
团团从来没有出过许家的门。
他手指揪着我的衣服,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望着他,心一软就牵着他偷溜出门。
反正父亲母亲在出差,张叔刚好有事出去了,到时候我们在张叔回来前回家就行了,没人能发现。
可没想到,我们刚到游乐园没多久,团团就不见了。
我立马把这件事告诉了张叔,调取监控才发现,团团确实被人绑架了。
原本这些犯罪团伙不能轻易得逞的,怪我没带保镖出来。
一切都怪我。
我把团团弄丢了。
父亲母亲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但他们没有回来。我只能寄希望于张叔和警察叔叔身上。
我想他们应该是想要赎金,可等了几个小时,也没有人联系我们。
我害怕他们不是单纯的绑架索要赎金,我害怕他们是人贩子,更害怕他们是反社会人员,虐杀儿童的那种。
我不敢细想,我当时浑身颤抖着,寝食难安,连眼睛都不敢合起来。我跟着警察和张叔一起查。
可一切无济于事,这场绑架就像是有预谋有组织似的,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整整找了三天,希望渺茫时,有人主动自首,我们才重新燃起希望。
最终我们在偏僻乡下的一间破旧屋子里找到了团团,他蜷缩在角落里,浑身是伤口,血渍触目惊心,还发着高烧。
我看到他这副样子,胸口处钻心的疼,眼泪也不自觉流了满面,我不敢触碰他,我怕他又会因为我受伤。
三天的不眠不休,让我身体透支,我最终倒在了他面前。
我似乎睡了一天,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就去看团团,他的烧一直退不下来。
晓行和言言也都因为这件事心惊胆战着。
父亲母亲还是没有回家,一切全是张叔在主持大局。
在警察汇报案件最新进度时,我偷听到,原来他们计划绑架的是我这个许家继承人,而那天,团团刚好在。
绑匪想利用我让父母回国,失去竞争项目的机会......可他们没想到,父母自始至终都没回来。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我才知道父亲母亲是多么自私冷漠。以前那些疑惑的事,我也都有了答案。
原来在利益面前,自己的儿子也可以舍弃。
他们是不是在想,反正许初一这孩子身体不好,养活不了多久,就任其自生自灭了,在这紧要关头能帮助到许家也算不白费了呢......
因此,我开始认真学习,努力达到许家继承人的标准,这样我就可以保护团团。
他是我最爱的弟弟,我不保护他,还有谁能不留余力,不求回报的保护他呢。
要是我不强大,他就没有依靠了。
团团的高烧退去后,他却忘记了这件事。他依旧和以前一样,亲近我。
可我忘不了这件事,我很自责很愧疚,要不是因为我,他就不会差点死掉。
我似乎陷进了自我责备的怪圈中,夜晚会做噩梦,见到他就会想起他当时满身伤痕的模样,我开始似有似无的逃避他。
团团好像意识不到我的反常,依然每晚来找我,可我不知为何,把那么可怜的他拒之门外。
似乎我不看到他,那件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再后来,我学业繁忙,在家待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不知不觉中,团团已经长大了。
我和他的关系也没那么亲近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似乎害怕我,见到我也会躲开。
但我没太注意,要是我那时多关心他一点,他也不会养成今日这般软弱寡言的性格。
他应该是活泼开朗的小太阳,像简阳那样。
我似乎只顾着自己强大了,待我反应过来时,已经于事无补。
十八岁那年,我通过考验,成功掌权。我第一时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团团身边安插保镖保护他,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他在外受同龄人欺负了,我就暗自给欺负他的人的公司一点绊子。
或者找人以同样的手段报复回去。
这些,团团都不知道,我也不想告诉他。
不知为何,我们强大了,关系却回不到小时候那般,他仍然在疏远我,在害怕我。
我不明白他在怕我什么,我明明是他大哥。
可是这种诡异的相处关系却在悄悄改变。他开始主动跟我说话,问我问题,还对我笑......
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受打击了,或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我可能不太适应吧,总是把话说得硬邦邦的,没有感情在。
但他没有因此远离,反而越发亲近我——主动来公司给我送饭、主动关心我的病、主动送我礼物。
团团的爱热烈明显却小声无言。
我能知道他是做出了多大的勇气来主动靠近我,所以我开始回应他。
他和我的关系,和家里人的关系越来越密切起来。
就当我因此对童年绑架事件减少一点愧疚时,又发生了一件让我意料不到,痛彻心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