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这边,一个年轻的小学子抱着一床干净的被褥进来。被褥笨重,将他鼻子以下的半张脸都挡住了。
“大娘,我叫管格,是李御医派来给您熬药的。”
“李御医说您这的被褥要换新的,我给您找了一床。”
“我们先把被子换好再熬药吧。”
大娘听到略带稚嫩的嗓音,缓缓睁开双眼看向年轻的管格,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多谢你了。”
“不用谢。这点小事而已。”
管格摇摇头,抱着被子走到大娘床前。
一靠近床边,一股恶臭的气味钻入管格鼻腔中。他猛地停下脚步,略带尴尬地笑了笑。
但是,他谨遵教科书上的做法:不能伤害病人的自尊心。
他进行了一阵激烈的思想斗争——医者仁心,医者仁心。
他缓缓调整呼吸,忍着恶臭靠近大娘。
“来,我先帮您把这床脏被子给清理掉。”
管格屏住呼吸,将瘫痪的床的大娘移到床的里侧,接着用力将底下混合着秽物的被褥扯出。一用力,一张黑漆漆、散发着恶臭、还发霉的被子被扯到地上。
猛地一看,被子表面还有几只发臭的蛆虫在蠕动。
“呕——”
什么尊重不尊重的,他受不了了!
有些洁癖的管格终究是忍不住了,跑到大门前干呕。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他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一个学医三年的新手经历这种事!
管格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什么时候得罪李勤了,竟然派这种苦差事给他。
明明李勤是知道自己有洁癖的!
他想一走了之,但是良心正拉扯着他的双腿。他的脚竟无法迈出一步。
他转头看了眼屋内,大娘正缩在床的内侧,肮脏的被褥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看上去凄惨万分。
管格认命地叹了口气。
服了,谁叫他心善,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
他捡起地上脏兮兮的被褥,将它扔到外面。接着,找到一条湿抹布开始清理床铺。
过了好一会,管格终于将黑成炭的床板擦干净。他抱起放在一旁的被褥,开始给大娘铺床。
一阵忙碌过后,床终于铺好了。
管格看着干干净净的大床,心中的骄傲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
果然,他管格干一行行一行。
床铺好以后,管格小心翼翼地将大娘抱到床中央。
“哎呦!”
就在这时,大娘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叫。
管格压到她背后的褥疮了。
大娘孤身一人,又加上瘫痪多年。平日里吃喝都艰难,跟别提会有人给她翻翻身,擦擦背了。
可怜的大娘背后满是发脓的褥疮。平日里,她躺在床上,根本不能动,这点小痛忍忍就过去了。
但如今,管格的手臂直接压到她发脓流血的褥疮,那痛感放大了十倍都不止。
听到大娘的痛呼声,管格赶紧将她放在床上。
“大娘,怎么了?您哪里不舒服?”
管格看到大娘面如土灰,眉毛拧成一团,神色间仿佛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大娘,怎么了?”
见大娘不回答,管格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此时大娘苍白的脸上冷汗直流,大滴大滴的汗珠直往床上掉。
她痛得说不出话了。
看见大娘这副痛苦的模样,管格的小心脏砰砰直跳。他意识到,自己是搞不定现在的情况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这种情况,最重要的是搬救兵。
他后退几步,赶紧跑到屋外,慌张大喊:“老师!老师!老师救命啊!”
而管格口中的老师——李勤,正在给病人登记病情。
他眉头紧皱,一丝不苟地登记着病人的情况。
听到远处杀猪般的叫喊声,他抬头望了望天,在心中默默吐槽:这群小兔崽子,真是让人不放心。
这才过去多久,又有人来喊他了。
这杀猪一样的声音,以后走出去,别让人知道你是我的学生。
他这个老师真是倒霉,跟块板砖似的,哪里需要哪里搬。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面前的几位病人抱歉一笑,接着顺着声音走到大娘门前。
他看着门前神情慌张的学生,眉头一皱。
他不是只让他给大娘换床被子吗。
怎么他这一副要死人了的神情。
这点小事都干不好,在学校里白学了。
就在李勤想呵斥他一顿时,管格开口了。
“老师,老师,您快进去看看。我看屋内的那位大娘状态不太好。”
管格脸色苍白,白日里稚嫩的声音也带着些许颤抖。
“什么?”
李勤心中大惊,脸色一瞬间变换了几种颜色。
怎么回事,大娘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他一走就发生这种事了!
这学生,干什么吃的。
他顾不上问些什么,急急忙忙走到屋内。
床上。
只见大娘脸色苍白,脸上布满冷汗,双眉拧成疙瘩,就连胳膊上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似乎在承受巨大的苦楚。
“大娘!大娘您怎么了?”
李勤跑到大娘床前,看到她痛苦的神色,心中满是疑惑。
刚刚他离开的时候,一切都还好好的啊。怎么就一会,大娘就变成这副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