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秀娟递出来,崔小四眼疾手快,从案板上划拉两大块白嫩嫩的豆腐,稳稳地放入她的碗中,还不忘嘱咐道:“若是一时吃不完,不妨将豆腐蒸熟或是煮熟,再放到院子里冻起来,想吃时再取。”
邓秀娟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年前豆渣还卖吗?”
崔小四答道:“自然是卖的,不过到了年三十、初一初二这几天只开半日,你若要来,可得赶早些。”
邓秀娟连连点头,嘴里应着:“嗯,我知道了。”
今年过年不用吃豆渣,是给相熟人家问的。
邓秀娟将随身的布袋打开,小四便熟练地将粉丝、豆皮等物什一一放入。
恒荣祥通勤的工人,通常都会带一个袋子,这倒不用格外提醒。
豆腐摊子后面,摆放着两个鼓鼓囊囊的箩筐,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香皂。一筐是黄色的,一筐是绿色的,煞是好看。
娄禀带着他儿子,新晋的小娄管事娄津负责分发香皂。二人忙前忙后,不亦乐乎。
徐达胜揣着手,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每人两块香皂,一块硫磺的,一块艾草的,都别挑,私下里你们愿意怎么换就怎么换。”
有相熟的工人打趣道:“掌柜的,花想容不都发步步糕的点心吗?我们怎么就发点豆腐、香皂打发了。”
几项产业内部联络紧密,说不定谁家亲戚在哪个地方做事,各家年货的底细早就传开了。
徐达胜听了这话,脖子一梗,眉毛一挑,“花想容才几个人,她们为了换点心,肉只有一半。我们这儿几百张嘴巴,都拿点心塞满了,我不如直接跳渭河去算了!”
娄津毕竟年轻,听了徐达胜这番无赖话,只能低头轻笑,不敢多言。
今年生意大涨,东家又向来大方,连给工人们办年货的预算都大大增加。光吃肉算怎么回事?恒荣祥发毛线,步步糕发点心,看着都不太像话。
几个掌柜临时碰到一处,一商量干脆各自拿出一些货物,按照内部价给优惠。至于具体搭配,全看各家的富裕程度。
计划一报上去,戚兰娘爽快的同意了。
鉴于各家在其他产业内部都有人,哪些东西实惠心里都有杆秤,五谷豆坊的东西便宜又实惠,最受欢迎。从朴素的本心出发,还是吃食最让人安心。
于是一个个工人的口袋被塞得满满当当,两只手都没有空着,要么端着豆腐,要么提着肉。
住宿舍的工人连忙排上去,有些人会将吃食单独拿出来另有去处,只是食堂改善的伙食的时候,他们不吃便是。
偶尔有一两个女工,会招呼何春梅,邀请她哪一天去家里喝喜酒。
不管她们有怎样的过去,静心恢复一两年,一个女人,只要会干活,能生孩子,总能嫁出去的。
何春梅只有一句嘱咐,不论夫家是何境况,别忘了挣钱,要有养活自己的本事。
要说这几项产业中年货真正称得上豪华的,还得是济生堂。因为它不光赚的多,它还人少啊!
林婉婉不拿豆腐充数,全是“干货”。
放假时,姚南星书包里塞满了短短十来天寒假需要带回家看的书、做的作业,脚边还放着两个大口袋。
前来接女儿的姚父见了这一幕,吓得不轻:“这都是什么?”
姚南星松了一口气,淡淡道:“医馆发的年货。”
五个徒弟算半工半读,林婉婉索性将她们和药工划到一档。
姚南星赶忙催促道:“父亲,快抬车上去吧!”
杜若昭嫌弃两个口袋太重,直接放在林婉婉的马车上,让她捎回去。
其他几人家中若没有车马来接,就只能肩挑手提地带回去,姑且算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姚父在车上暂时按捺住好奇心,等回到家后,一家老小围坐在一起,对着那几个袋子指指点点。但没人对姚南星的书包有兴趣。
姚南星缓缓说道:“一袋是吃食,一袋是杂物。”
姚母自告奋勇拆包裹,一样样往外拿。肉、粉条、豆皮等物都是常见的,辣椒酱、酱菜、酒等物,各有一小罐。步步糕的点心两大包,连食乐园的零食也有。
另一袋里,更是琳琅满目:花想容的面霜、手霜、香皂,恒荣祥的毛线……应有尽有。
置办年货的时候,没人会想要济生堂的成药。
姚母手里拿着几团红色毛线,“这几日为娘让人给你织条围巾。”
林婉婉觉得大红色庸俗,但谁叫过年喜庆呢,最终只能顺应民意。
姚家也不指望姚南星能织毛衣了,自从金饼拿回家,她的手和时间有更重要的事做。
姚母下结论,“比起朝廷给你叔祖发的年礼,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却是强行贴金了。年节下羊肉是什么价格?何况今年念及姚壮宪远在并州效力,还多给他发了一只羊呢。
姚南星这两大袋子年货,大多是按照内部价拿来的,哪怕算成市价,也比不得朝廷官员的待遇。
姚南星轻声说出一个消息,“师父计划明年再收两到三个徒弟。”
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明年朱淑顺会时不时跟着李秀芸出门接生,常驻医馆的谢静徽能带一带小师妹,不用林婉婉事事费心亲力亲为。
姚母闻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从来没听过哪个当师父的,能同时带七八个徒弟,哪怕只下苦力泥瓦匠也是如此。
但看姚南星等人的进度,说不定真能带出来。姚母下定决心,走亲访友时提一句,免得日后姚南星显得太特立独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