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泉没有想过这些,他从来都不认为父亲会支持他的想法,他从来都不相信父亲会相信他的判断。而今天看来,父亲一直都在历练他,培养他,培养他成为一名合格的领导者。
而他,一直以为是方慕白在培养着他,却不是父亲。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曾泉,不知道该和父亲说什么。
“泉儿,你不必像漱清那样成为一位实干家,你要做的,就是要熟悉各种环境,针对不同的环境采取不同的对策。因为,你将来面对的国家,是一个发展不平衡的国家。它不是只有沪城这样发达的省份,还有欠发达,甚至还有落后的地区。不同的地区,不同的经济发展状况的省份,需要制定不同的政策。除此之外,还有军事,还有外交,所有的一切。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你必须要全方位了解这个国家,这个世界。你还年轻,你有时间。但是,你的时间,也不多。要学习这一切,不是在短期内可以实现的。你要抓住你所有的时间,去学习,去了解,为那一天做好准备。你不需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执行者,你要成为优秀的引导者。这,才是你的使命。”曾元进看着儿子,认真的说。
曾泉望着父亲,良久不语。
“你要努力,成为一名有足够的能力执掌天下的人,让漱清他们可以更好的为国家服务,给他们这些人才最好的环境和机会,让他们发挥最大的能力。这,才是你要做的事。你不必比他们专业性强,不必比他们执行力强,但是,你必须必他们有更加全面的大局观,更加清楚这个国家和你的部属,必须最大限度运用他们的才能。首长让你来沪城,并不一定是要让你把沪城治理的怎么好,而是要让你清楚发达地区的优势和问题,并且有能力去解决这些问题。而覃春明,可以帮你解决这些,你要跟着他学习,多向他请教。当然,你要多多和专业人士来往,我们的政府,需要一些专业人士来解决专业问题。”曾元进道。
曾泉点头。
“你这一路,从中央到基层,你去过云南的农村,你了解了基层的问题,了解了贫困地区的问题,并且你想办法为他们解决一些。你也在云城这样的中等地区工作过,你了解这样的地区。当然,像河北,你待了好几年,你是很清楚的,是不是?”父亲道。
曾泉点头。
“想要很好的领导这个国家,必须全面了解这个国家,不是坐在办公室里了解,而是真正去各个地方任职,和老百姓生活在一起去了解。就像首长以前做的一样,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你,已经具备了这些资历和能力。你这一路,首长也是看着过来的,他也很清楚。”曾元进道。
“爸——”曾泉叫了声。
父亲看着他。
“谢谢您!”曾泉道。
父亲没说话,依旧看着他。
“这么多年,您从没这样,这样肯定过我。我也一直都没有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值得被肯定的地方,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差劲,很,很配不上这个家族,配不上首长的信任——”曾泉道,父亲轻轻摇头。
“你说这些话,就是一位贤者的态度了。”父亲道,“你不必成为比你的部属优秀的人,你只要知道自己的缺陷在哪里,长处在哪里,知人善用,这就是你的工作。”
“是,我明白了,爸。”曾泉道。
父亲看着他。
也许,这是两人成为父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交流吧!也是曾元进第一次夸奖自己的儿子,尽管他在心里也夸奖过儿子很多次。
“我理解你对漱清的愧疚,既然你觉得愧疚于他,那就努力去帮助他,你们两个人,是需要互相扶持的。”父亲道。
曾泉点头。
“还有什么吗?”父亲问。
曾泉摇头。
“我想喝口水,你端过来。”父亲道。
曾泉起身,给父亲的杯子里加了水,端了过来。
“爸,有件事,您能回答我吗?”曾泉想了想,问道。
“什么事?”父亲没看他,问道。
“当初,您为什么兑现了和我的承诺,放过了迦因?”曾泉道。
父亲看着他。
“您当时要是真的想对她怎么样,就算她真的,真的,”曾泉没说下去,“我也不会知道,或者说,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无能为力。您,为什么会遵守和我的约定?”
“是啊,为什么呢?”曾元进抬头,看着房顶。
曾泉看着父亲。
如果父亲当年在他和方希悠结婚后对苏凡下手的话,他真的是无能为力的。
“也许,是上天给了我一个可以和自己的女儿重逢的机会吧!给了个机会让我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曾元进叹道。
曾泉,不语。
父亲看着他,道:“你,后悔她是你的妹妹,是吗?”
“她是这个世上,最懂我的人。”曾泉沉默良久,才说。
“希悠,不行吗?”父亲问。
“希悠最懂的是权利。”曾泉叹了口气,道。
“你需要希悠,需要她帮你走到那个位置。而希悠需要的,是那个位置。在这一点上,你们两个有的是共同目标。”曾元进道。
曾泉无奈点头。
“既然有这个共同目标,就一起为这个目标奋斗下去。至少,你们还有个共同的事,除了孩子。”曾元进说着,看着曾泉。
“这件事,我会抓紧。”曾泉道。
“那就好,孩子必须要有,这是你的硬伤。”曾元进道。
“我明白。”曾泉应声。
“婚姻啊,长期维护下去,需要很多共同的东西,哪怕不是爱情,也是需要共同的理念和目标,还有孩子。”曾元进说着,看了眼儿子,“你,还是爱希悠的吧?”
曾泉没回答。
“即便只是过去爱过,也足够了。你现在不需要爱情,你也不该把时间和精力了浪费在这种事上。”曾元进道。
曾泉“嗯”了一声。
“至于迦因啊!”曾元进叹了口气,“既然你觉得她是最懂你的人,那就好好守护她,不要失去了。她和漱清的路,不比你的容易。”
“我现在担心敏慧和逸飞——”曾泉道。
“这件事不是你可以控制的,你也不要去过问。覃家的人很精明,你要是说了什么,反倒是会横生枝节,就不好了。让他们自己去决定。”曾元进道。
曾泉点头。
就在这时,门上传来敲门声——
“哥,我是敏慧,小姑夫的醒酒汤做好了。”是叶敏慧。
曾泉起身,走到门口去开门。
“进来吧!”曾泉道。
“小姑夫没睡吗?”叶敏慧问。
“没有。”曾泉道。
叶敏慧便端着餐盘进来了,看着曾元进从床上下来,便说:“您可以下床吗,小姑夫?”
“没事,就几杯酒,我的酒量比那个好。”曾元进道。
“文姨老不放心您这样喝酒,您的身体可得当心呢!”叶敏慧道。
曾元进笑了,坐在沙发上,叶敏慧便把餐盘放在了茶几上,曾泉走过来,两个人一起给曾元进盛了醒酒汤,叶敏慧把汤端给曾元进,曾元进接了过来。
“不太烫。”叶敏慧道。
“我们家的敏慧现在越来越贤惠了啊!”曾元进笑着说。
叶敏慧笑了,道:“我好歹也长大了嘛,再跟过去那样撒野,不就笑死人了吗?”
曾元进笑了。
“敏慧,你过来一下,给我看个东西。”曾泉道。
叶敏慧便和曾元进道别,起身跟着曾泉离开了曾元进的房间。
曾元进看着叶敏慧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
感情啊,真的是,唉!
沪城的家里,曾元进和儿子开诚布公的时候,身在乌市的苏凡和霍漱清——
霍漱清到家的时候,依旧是晚上十点多了,和往常一样,念卿依旧没有等到爸爸回来就睡着。
“你看,这是两个孩子今天布置的,说明天是宝宝关心爸爸日,他们要给爸爸办一个party。”苏凡拉着霍漱清来到孩子们的游戏室,道。
“宝宝关心爸爸日?这是什么节?”霍漱清愣住了,看着苏凡。
苏凡笑了,道:“我也不知道,不知道念卿从哪里看的。”
霍漱清走进游戏室,看着房间里挂的彩条,还有贴在墙上的画——
“你看,这是念卿画的,这是她教嘉漱画的。”苏凡拉着他的手,蹲在两幅画前面。
霍漱清蹲下身,看着女儿的画。
“这是,画的我们一家人吗?”他问苏凡。
“嗯,你看,这是你,这是我,这是念卿,这是嘉漱。两个小家伙抱在一起。”苏凡笑着说。
霍漱清不禁笑了,眼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嘉漱画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啊!”他笑着说。
“是啊,嘉漱还太小,只会抓着彩笔乱画,你看,除了线条就是线条。”苏凡道。
“很不错了。有念卿给他教,将来一定会画的很好的。”霍漱清笑着说。
女儿的画里,他就站在旁边,虽然,虽然那个爸爸看着一点都不像他,可是,看得出来那是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