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性格向来难以改变。
哪怕有那么强势的一个婆婆，王翠香却依旧没能变成像李美玉那样飞扬跋扈的人。
见上前询问的人越来越多，又见王翠香气得连嘴唇都在颤抖的模样，李红梅突然就瑟缩了脖子。
“我、我可啥都没干啊！我就只是好心想帮春儿那丫头说门亲事罢了。”
李红梅的声音越来越小，一旁有那好事的人就问：“李红梅，你家儿子不成亲了吗？你咋还当起了媒婆？”
“我儿子成亲了那我不还有侄子呢么？”
她这话说完那人都瞪大了眼，惊声道：“就你娘家那个二十八岁打跑了两个媳妇的侄子？！”
“李红梅你吃饱了撑的吧？就你那侄子你有脸拿出来跟春儿说亲？”
“怎么就没脸了？”李红梅不服气地小声嘀咕，“我那侄子人高马大的，模样也端正......”
“你侄子那么好，那你那俩侄媳妇怎么宁愿自请下堂都不愿再跟你侄子过了？”
要说李家侄子在这十里八乡暴虐都是出了名的，先后娶了两房媳妇但最后却都被他打跑了。
“那谁让她们进门那么多年都怀不上个娃娃？”李红梅语气忿忿。
一个就算了，两个都是不下蛋的母鸡！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时不少人都在传是她侄儿不行，要不是她俩肚子不争气她那侄儿能把火撒她们身上吗？
心想着李红梅又把视线落在了一旁抿着唇沉默不语的林春儿身上。一番打量后她不由得满意的点头。
这身量，屁股大，好生养！
正当李红梅暗自欣喜时，突然一盆冷水给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啊——是谁！”
等抹干净脸上的水时她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旁的人都四下散开了，而站在面前的是正端着盆杏眸含怒的林春儿和冷笑着看向她的林凤琴。
先前听见动静时林凤琴就匆匆赶了过来，原本站在外头的她是想看看自家儿媳妇会怎么处理这些个晦气事，可看了半天发现人还没收拾呢倒是快把自个儿气哭了，于是她当即就转身去端了盆冷水过来。
好在还有个争气的。
随后，林凤琴对硬是要把盆抢过去自己亲自动手泼了李红梅一身冷水的林春儿投去赞许的目光。
“难怪青天白日的睁着眼说瞎话，原来眼瞎了啊？”林凤琴冷笑着道：“我家那么大个闺女站你面前看不见？还问是谁泼的。”
寒冬腊月，还是一盆冷水，此时的李红梅又气又怕，站在寒风里冻得直打哆嗦。
“你、你凭什么泼我？你、你们这是想杀人呐！”
“你可别胡乱诬陷我们啊！我这当长辈的看你嘴臭得紧，亲自端水来给你洗洗，这是为你好，怎么就是想杀你了呢？”
李红梅冻得唇色发绀，而林凤琴这句话却说得轻飘飘的。
“我、我那都是好心！”被当众指责李红梅脸上有些挂不住：“春儿那丫头本就是被退了婚的，我那侄儿老实能干，家中还有些积蓄，男人年纪大会疼人，春儿嫁过去可不等着享福？”
在李红梅看来，她说的这是门顶好的亲事。
听着这话林凤琴怒极反笑。她上前一步指着李红梅的鼻子骂道：“退婚怎么了？还有你搞清楚，不是王家要退婚，是我主动带着春儿上门去甩了那歪瓜裂枣的玩意！”
“你要是稀罕年纪大的你可以回去跟你男人和离重新再嫁！”
说着林凤琴瞥见了放在一旁用来劈柴的柴刀，弯腰捡起来往李红梅眼前的案台上狠狠一砸：“别把你那手伸到我家来！春儿的亲事我做不了主，她爹娘也干涉不了！她的亲事只有她自己能决定！”
“不只春儿，以后梅儿兰儿也是如此！”
“她们若是想嫁谁我便给她们准备好嫁妆送出门！若是打定主意不想嫁，那我林凤琴也能养她们一辈子！”
她的话掷地有声，清清楚楚地落在了众人耳朵里。
这与周围人的观念格格不入，有些个老人男子脸上露出了不赞同，可也有不少妇人和姑娘看向林春儿的眼神多了一些艳羡。
这世道，女子的命运从来由不得她们自己做主，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就连在娘家受宠到人人艳羡的李美玉到了婆家那也一样得低着脑袋做人。
到了年岁找不到人家那女子必定会被人非议，嫁了人生不出来孩子那也会被冠上不孝的名头。
总归无论什么错，都是女子的错。
当时林春儿被退了亲，大家伙议论的也是林春儿，背地里说她还未过门就已经遭到了婆家的不喜，退亲后一般人家就算是想要说亲也不会再首选被退了亲的她。
也正是因为这样，李红梅才会觉得她愿意给林春儿说这门亲事那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随着林凤琴话落别人都没敢说话，王翠香倒是先捂着脸哭出声来。
当初女儿被退亲的事让她如鲠在喉，亲事是她亲口答应的，要不是婆婆那女儿的一辈子算是毁了。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每每想起却依旧像是扎在她心里的刺。
她担心女儿以后找不到好人家，担心被婆婆嫌弃，满肚子的恐慌却在刚才被李红梅戳破可她却不敢大声反驳。
王翠香骨子里是个十分传统的女人，她骨子里也认为被退了亲的女儿就再也说不上好人家了。
而林凤琴刚才那番话却像是给终日惶惶不安的她打了一针强心剂。让她喜极而泣。
林凤琴将林春儿拉到身边，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的李红梅道：“至于你那个侄子，不如你赶紧让他去找个大夫查查，别自己没那生孩子的本事却总怪到人家好好的姑娘身上，糟践人的玩意儿可不是得遭报应么？！”
两辈子加起来林凤琴最看不上的就是动手打女人的男人。
原本周围人还沉浸在林凤琴先前的话里，现在又听她大大咧咧的让李红梅那侄子去看大夫，一个个的都没忍住接二连三地笑出声来。
这场闹剧在王元听到消息赶来时彻底终止。
看着落汤鸡似的李红梅他拧着眉头满脸不耐：“还不赶紧换衣裳去！站在这等人给你申冤呢？”
这腊月的天要是冻出什么毛病到时候又得给他找麻烦。
李红梅走后王元才又转头看向周围的人，语带警告道：“你们要是没事干就多去帮着干些活，这是发达了还是都吃饱喝足了？有这闲工夫做这些没皮没脸的事呢？”
谁都知道王元这是意有所指，于是纷纷保证。
不是谁都像李红梅那样没脑子的！
现在他们连能不能填饱肚子都指望着林家发善心，哪能再去哪壶不开提哪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