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吕岩,你在问什么呢......”姤儿拉着吕岩的手一滞,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望着吕岩说道,“当然是和你一样的喜欢啊。”
话问出口的时候吕岩心中就有些后悔了,可是内心涌动着的疑问,却如决堤的潮水,在这句话之后冲了出来。
“是么,和我一样的喜欢?”吕岩的眼神恍惚了下,说道,“可是我,不会在明知道你为我担忧的情况下,还安着心和别人去查案子......”
“那是因为.......”姤儿往前走了一步急着想要解释,却不知如何说起。
“不会在分开之后,还能坦坦地继续结识新的人过新的日子,也不会在奔赴危险的时候,连声招呼也不打。姤儿,我想知道,回石井乡的时候,去京城的时候,下水找蛟龙的时候,你的心思里,究竟有我的几分?”吕岩这样说着,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我......”姤儿开始觉得慌乱,慢慢松开了吕岩的手。一股越来越大的不被信任感,随着吕岩的话语逐渐将姤儿的心笼罩了住。
“也许真的是有差距的,我和你。你让我这个彻彻底底的人,七情六欲越来越清晰,可你好像还是那样......那样随遇而安的释然。”看着姤儿眼角渐渐湿润,吕岩身上卸了气力,却依旧止不住倾吐着,“如果,你几次三番遇到的是另外性情的男子,幼时送给你铜币的人不是我,或者......同时认识我和薛亮,你会动心吗,动心的人会是我吗?”
看着眼前不断发问的吕岩,姤儿颤抖地后退了两步,豆大的泪珠从眼中一滴滴下落,她轻摇着头说道:“我以为你不介意的......原来你,从没把我当做普通人,甚至......怀疑我的感情......”
“姤儿......”看到姤儿脸上的两行泪痕,吕岩突然一阵心痛与懊悔,想要走上前,却被姤儿退了开。
“没错啊。”姤儿流着泪,却挤出了一副笑脸说道,“你也不过是碰巧罢了,如果是别的男子,我自然喜欢别人去了......吕岩,你这个大坏蛋!”
姤儿冲着吕岩大喊了一声,再崩不住泪水和一齐上涌的情绪,转身往院外跑了出去。
“娘子!”晴雪闻声从后厨拐进院子。见姤儿啜泣着跑了走,而吕岩却依旧怔怔地站在原地,晴雪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外面,吕峰和李云裳打斗了一番,正从练武场往回走。
“你也是被李将军的部下叫来的?”吕峰惊讶地问道。
“嗯。”李云裳冷冷道,“看来你真不知道?”
“不知道哇。这么说,咱们是一起被招进李大将军的麾下咯!”吕峰心里一阵欢喜,将手搭在了李云裳的肩上朗声说道,“那咱们以后就是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了,是罢,李郎君?”
李云裳眉头一皱,耸肩甩开了吕峰的手,加快步子走着说道:“谁和你一起,碍事!”
“喂喂......”吕峰悻悻收回落空的手说道,突然看见姤儿从小道那边跑了过来。
“三嫂......子。”吕峰伸手想打声招呼,她却不理不睬地从一旁拐进了另一条廊子。
站在前面的李云裳转头皱眉道:“她好像神色不大对?”“嗯。”吕峰点点头,和李云裳对了对眼,一齐追了上去。
独自留在院中的吕岩依旧冲着院门垂头静静地站立着,片刻后,晴雪端来了一壶茶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轻声说道:“阿郎,坐下喝口茶罢。”
看着吕岩脸色黯然地坐在石凳上,晴雪弯弯嘴斟了两杯茶,递给吕岩一杯说道:“娘子她只是在说气话,郎君别往心里去。”
“嗯。”吕岩应了一声。
晴雪小心地坐了下来,偷偷瞟了吕岩几眼,自懂事以来,这么多年她还没见过吕岩和谁这样情绪激动地吵过架。
“娘子她带着伤跑出去,不要紧罢?”晴雪问道。
吕岩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又叹了口气道:“先冷静一下罢,我刚才......话的确过分了。”
晴雪双手摸着茶杯,踌躇着问道:“娘子先前为了抓贼人受了伤,这几日好好在家休养,是什么事偏要这时候说,还说成这样了?”
吕岩看了晴雪一眼,不答话。晴雪便埋头轻啜了口茶,又看了看吕岩,他脸上的神色与其说是恼怒后的后悔,倒不如说是忧虑后的心疼。
“阿郎是在担心什么吗?”晴雪问道。
吕岩的眉间一动,然后轻吐了一小口气,缓缓开口说道:“那天跟着去赌坊,姤儿她帮薛亮搭话的模样,与当初和我一起查案时一样,静静的,又支持着让人心安。可是那时候,看着她,我突然觉得她就像......就像水一般,澄净得像是没有牵挂,又会顺势而下,看上去不会因为任何而停歇。晴雪,你说我这是嫉妒,还是心慌了呢?姤儿她对我而言,很是牵肠挂肚,所以想知道她......”吕岩望着茶杯,停了口。
晴雪似懂非懂地安静听着,见吕岩不再说话,两手撑在石桌上,细想着说道:“我大概能理解阿郎的意思,娘子她爱凑热闹,什么都好奇,但又好像什么也不甚喜欢,但是她对阿郎你可是真的好呀。别的不说,就那次苟郎把你的假棺材送回来,我记的最清楚。别人碰到这种事都是哭啊喊的,可是娘子她却像是被抽了魂儿,一动也不动地一直僵着两眼无神的,不仅不吃不喝,问她话连反应都没有,可把我和爹吓坏了。”
“是么?”吕岩抬眸问道。
“是啊,阿郎回来的时候,不也看见了娘子的反应么。”晴雪说道。
脑海中浮现姤儿当时那木然无光的双眼,吕岩心里一阵酸楚,蹙着眉,嘴上却浮出一丝难掩的笑意。
“而且啊。虽然阿郎没说,但我和爹也知道,娘子定不是普通人。”晴雪观察着吕岩的反应,接着劝道,“她不像我们这样寻常家的女子,嫁了人就以夫君为天。娘子她心里有你,也放着别的重要的东西,这个我都知道,阿郎更不会不懂罢?何况,你不就是喜欢这样的娘子吗,又在别扭什么?”
“你不就是喜欢这样的她吗,又在别扭什么......”吕岩细细回味着晴雪的一番话,一股热流从心间淌出,让他豁然开朗。
“多谢你,晴雪!”吕岩笑起来拍拍晴雪的肩膀,快速起了身往院子外跑了出去。
衙门外隔着不远的小巷里,吕峰站在蹲在地上的姤儿旁边靠在了泥墙上,李云裳则分开一段距离,倚在了不远处的墙角。
“嫂子......三哥他不是那个意思......”吕峰弯身撑着膝盖对姤儿说道。
“他根本不信任我的感情,还问我、问我......”姤儿埋头抽泣着。
叹了口气,吕峰顺着墙根坐了下,拨弄着地上的沙石,等姤儿的啜泣声缓了缓,开口道:“三哥这样说,是因为嫂子对三哥真的很重要。没有嫂子之前,我以为三哥的心思会越飞越远,过上跟我们哥儿几个完全不同的生活,就算他后来说是自己有入仕的心思,可这条路的起始,却是嫂子啊。”
姤儿抬了抬头,又听吕峰接着说道:“所以可以说,嫂子是支撑三哥走这条人生路的全部,他自然会有些心慌,而且......嘿嘿,难得三哥会遇见跟他一样有勇有谋长得又俊的薛县令,看见他对你的好感,吃醋也是难免的嘛!”
“你这小子,又乱说什么呢。”耳边响起李云裳的声音。
“诶,你怎么偷听我们讲话呢!”吕峰仰头对不远处的李云裳瞪了下眼,又严肃了神色转回头轻声说道,“你不见的时候,三哥两天都不吃不喝不睡,疯了似的找你,后来又要处理案子。嫂子,你就看在三哥这么辛苦的份儿上,别把他的气话放在心上。”
此时姤儿已慢慢止住了泪水,却依旧别着头,赌着气说道:“什么找了我两天,有朝儿还用那样找!”
“小东西失踪了,嫂子不知道么?”吕峰皱眉道。
“什么!不是它去找你们抓贼人的?”
“它不是和嫂子一起失踪的么?后来发现它没有跟着嫂子,三哥还派人一直去找呢。”
“还没找到么?”姤儿唰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脑袋一阵晕眩,缓过来看见吕峰点着头,急忙往巷子外跑去。
而拐角处,正好撞见了飞奔过来寻姤儿的吕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