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牡丹娘子眼眶红红地从后园回来的时候,梅娘等人面面相觑,都猜不出何缘由能让这位向来浅笑盈盈、行事云淡风轻的娘子动了心绪。
庄里的人只知道来人是牡丹娘子的父亲,每次过来,只和她短暂地见个面便离去了,有时她们会在私下寻思着,那个面容俊朗又年轻的父亲,是不是另寻新欢抛弃了闺女的坏男人,所以牡丹娘子才会从小流落街头,一直孤单一人?甚至说不定,那个男人是见牡丹娘子做了庄主、发达了才找过来的,哼,亏得每次娘子都兴高采烈地去见他。现在看娘子神色黯淡,梅娘等人心里对她父亲的各种猜测便更差了。
接待完客人之后,梅娘等人聚在了姤儿的房门前,小心地向里面柔声问着。
“牡丹娘子,你还好吗?”
“娘子,午膳已经准备好了,出来吃点儿罢。”
“过年是不能哭的哟......”
柳悦静静地坐在院中的石凳旁看着着急的她们,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方才,她去拜见了木吒仙人,听他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了然了姤儿未曾对她提及的往事。木吒仙人还嘱托她帮忙安慰姤儿,可是,情之一事自己啥也不懂,又怎么知道如何安慰,只能在一旁呆呆地坐着,静观其变了。
院门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柳悦转头看去,不禁苦笑——她们见姤儿不应声,竟把洞朝从房间里拖了出来,想让他问上一问。
新春的炮竹声只剩远处传来的微弱声响,洞朝被拉出房间后渐渐大了胆子,进了院门便扯开了拖着他的手,大步往房门走起去。刚要抬手去敲,房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打了开,姤儿走了出来。
她眼眶又红了几分,神色却恢复了往常。看着围在门口的一圈人,姤儿吐了一口气,朗声说道:“我决定了,梅娘,安排下去,我要摆擂招婿!”
临淄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很快地,清乐庄的庄主要摆擂择婿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县城,成为了街头巷尾在茶余饭后谈及最多的话题。
而清乐庄的人也毫不掩饰,大张旗鼓地在自家门前立了块木板,上面不仅贴着择婿的地点时间,还详细写上了对应招男子的要求、择婿的环节等等,引得好多人前来围观。
可能是庄里觉得自家庄主条件好得很,只在县里招太可惜了,于是又动用了各种关系,把清乐庄庄主的名头传到了外县。颇具商业头脑的她们,还拟定了个营销计划,想趁着这次擂台招婿的消息吸引远近的眼球,扩大布庄的名气。一时间,庄内上上下下兴奋地忙碌着。
“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为了布庄赚钱想的主意。”柳悦坐在后园的轩厅中,听着园子外嘈杂的人声对姤儿说道。
姤儿嘴角含笑着说道:“是啊,她们闹这么大,我后悔都来不及了。”
“你当然不能反悔,马上就要入春了,正是布庄打开销量的大好时机呢。”柳悦转头仰着下巴说道。
姤儿轻轻摇了摇头,余光瞟见一旁的洞朝,它的神情从刚刚就变得有些严肃。
“怎么了?”姤儿问道。
洞朝静然不动,似乎在仔细听闻着什么,忽然,它起身挡在姤儿面前,说道:“狼妖,来了。”
姤儿和柳悦一同站了起来,暗运灵力,果然,有妖气从湖对岸传了过来,不一会儿,一只壮健的巨狼从湖岸的假山后走了出来,两只冷漠的眼睛直直得瞪着姤儿他们。
柳悦见状色变,刚要起势备战,姤儿拦住了她。只听姤儿声音从容地说道:“你果然来了,等你很久了。”
那狼妖低声呜咽着,突然一个跃步,跨过湖面跳到了轩厅外的平台上。
“怎么样,被针扎的滋味不好受罢。”姤儿倚在门框上漫不经心地说道。那日她刺入狼妖体内的冰针,稍一运气便会浑身刺痛,而除了姤儿身上的火毒,无人能化得了它们。狼的嗅觉那样好,姤儿肯定它会找上门来。
那狼妖显然有些气愤,它两眼紧盯着姤儿,在平台上来回的走动着。
就这样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狼妖停下了脚步,毛发收敛着,低头闷哼了几声。
姤儿见状,向门外跨了一步。忽然,那狼妖直立起身,低嚎一声,伸出利爪向脖子后面猛地挥舞着。
它在做什么?
姤儿等人正疑惑间,“咻”地一声,不知从哪儿飞出来的一支短箭,正好射中了狼妖的脖颈。只短短的一瞬,狼妖瞪大了双眼,两手猝然后翻,“咔嚓”的骨折声响起,同时,狼妖脖子后面的毛发也被它生生撕扯了下来。
血滴落地,狼妖断了最后一口气,直直倒向了地面。
“什么人?”柳悦飞身而起,和洞朝一同往园外冲了出去。
眼前突然的变故让姤儿有些措手不及,她倒吸了口气,快步走到狼妖的躯体旁蹲身察看着。
脖子上的短箭涂有妖毒,看来是有人故意置它于死地。姤儿翻开狼妖临死前猛抓的毛发,在淌着血丝的后脖上,刻着个奇怪的图案,一个圆圈,里面许多小黑点,仔细辨认,能看出是刀剑等各种兵器的形状。姤儿又拽起狼妖的手,循着它的内力,竟然稳健而干净,完全没有噬人后的混杂精气。
难道,从狼妖手中要走那些人命的,另有其人?起身看着柳悦和洞朝奔去的方向,姤儿微微蹙起了眉。
“没有找到。”
“没有。”
看着回来后无奈摇着头的他们,姤儿心中又添了几分疑惑,开口问道:“没有发现妖气吗?”
“没有。”两个又摇了摇头。
“真是奇怪,谁会有能耐驯服一只狼呢,那些被它拖走的人又都去了哪儿......”姤儿寻思着说道。
柳悦看着百思不解的姤儿,上前伸出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说道:“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我现在就回天界去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查这事儿的仙人。你呢,暂且放下这些心思,先安心弄好择婿的事罢。”
想想择婿的事,姤儿就觉着有些头疼,不过这确实是她目前的重中之重。“那你有消息记得先告诉我,小心些。”姤儿叮嘱道。
“放心罢,我厉害着呢,捉妖手到擒来!”柳悦拍着胸脯说道,“等我回来,喝你的喜酒!”
这丫头,心还真是大......姤儿心里想着,无力地笑笑,点了点头。
于是,柳悦返回了天界,而姤儿和洞朝则留在了清乐坊,被梅娘等人催促着为择婿的事情忙活。
姤儿不得不佩服身边这群女子的心细,她们把这当做了姤儿的人生大事,各类装饰流程一个不落,思虑得极是周全。更让姤儿觉得难以招架的是,不仅是摆擂择婿,连后面的成亲六礼,这些小娘子们也开始策划了,每日拉着她询问衣装的样式、成亲的新房位置......
于是,为了躲避清净,姤儿常常便带着洞朝往周边的山间跑,路过街市时,总会引来各种目光。起先姤儿不以为意,可次数多了,姤儿觉察出了这些目光中的不对劲儿——
有人在跟踪她。
尽管姤儿吩咐洞朝暗中查找过好几次,却始终没有捕捉到那人的身影,仿佛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就在姤儿为此疑惑不解的时候,清乐庄庄主摆擂择婿的日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