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清晨一片宁静,仿佛昨夜只是场噩梦,等天一亮便化为乌有。
薛亮将几人的房钱和掌柜的结算好,便回到了摆满早膳的方桌旁坐了下。
“掌柜的一直抓着我问那妖怪会不会还回来。”薛亮一边收着钱袋一边向姤儿问道,“昨天跑出客栈的那个黑影,就是你们要找的妖魔吗?”
姤儿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如果是这么重的魔气,不可能能躲上几百年,而且它一直跟在狼妖后面,很容易暴露行踪的,总觉得,它背后应该还有人。洞朝,那黑影的味道你记住了吗?”
洞朝蹭了蹭鼻子,那股气息虽包裹着刺鼻的妖气,却是记忆中熟悉的一股,于是他点头说道:“一直记得。”
“那咱们一同追去罢。”苟小萱提议道。
姤儿摇了摇头,拉住她的手说道:“不行,那都是妖魔,不能让你们去犯险。”
“牡丹娘子这是什么话,我们追都追来了。更何况.......”苟小萱扯了下薛亮的衣角,说道,“薛郎君怎么可能放心得下你,对吧?”
薛亮看了眼苟小萱,又看了看姤儿,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妖魔横行,怎能坐视不理?”
苟小萱暗暗叹了口气,薛亮啊薛亮,示好的话不会,倒是净会说大话。
“既然这样,咱们一行人容易惹人耳目,最好兵分三路。”吕洞宾见一时无话,开口道,“一路追查狼妖的下落,一路跟着幽影,一路直接去往登州。”
“这个主意好!”苟小萱和柳悦异口同声地应和道。
这一个还好,两个人如此积极地回应,就显然听出来心里有着小九九了,苟小萱和柳悦相互看了一眼,一时哽住。
“那我......”姤儿看着吕洞宾刚要开口,却被他抢了先。
“那我和柳悦一起!”吕洞宾快速说着,举着茶杯喝了一口,躲开了姤儿的目光。
诡异的气氛在几人之间渐渐弥漫开,除了洞朝,其他人的目光似乎都在说着话。
苟小萱使劲儿推了薛亮一把,向他使了使眼色,薛亮领会之后,暗自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向姤儿说道:“我......”
“一起。”洞朝弄懂了大家要分组的意思,便拐上了姤儿的手臂,轻声说道。
“好!”姤儿收回眼神,笑着摸了摸洞朝的头,应道。
苟小萱再次暗自叹了口气,薛亮啊薛亮,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把握时机,多好的机会啊!
薛亮此时心里也叹了几声,不过转念想想,自己要是和姤儿一起,让半吊子功夫的苟小萱和那个有些呆呆的少年去捉妖,他肯定会放心不下。
“那好。”吕洞宾扫视了众人的神情,放下茶杯说道,“我们去登州,白牡丹他们记住了幽影的气息,那么这位......”
“在下薛亮。”薛亮向吕洞宾点头应道,“我们去追查狼妖之事罢。”
“好!”吕洞宾心想那狼妖早已不见踪影,薛亮他们找不到便会作罢,应该遇不到危险,又能就此甩下姤儿,心中顿感惬意,点头说道,“这顿饭后,就各自出发罢!”
然而,他还是盘算错了。
和柳悦走了没多久,她便嚷嚷着肚子痛,一跑就没了影儿,然后,姤儿便一蹦一跳地出现了。
“看来你们感情很好嘛。”御剑飞行中,吕洞宾忍不住抱怨道。
“那当然,我们可是几百年的交情呢!”立在剑上,姤儿紧紧地拽住吕洞宾腰间的系带,脸上被呜呜的大风拍打着,“不过你这个御剑术,是钟仙人教你的么,也太不稳了!”
“你知道钟离权?”
“他不是你师父么?”
“谁说的,他说引我入道的不是他。”
姤儿一撇嘴,脑袋缩在吕洞宾的后背躲着风,大声嘟囔道:“估计是你学得太差啦!人家没脸认......啊!”
剑身忽地下坠,姤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攀住吕洞宾的肩膀喊叫了一声。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又嗖地直冲上空而去,姤儿只感到满头碎发在脸上拼命地拍打着,她不禁拍了一下吕洞宾的后背,叫道:“你干什么!”
“在下御剑就这么个水平,牡丹娘子若嫌弃,下去便是。”轻悠悠地说完,吕洞宾的脚上又一用力,长剑在一团云絮间左右滑行,被劲风弄得四下颠簸着。
如此这般折腾,落地休息时姤儿自然没了气力去“理会”吕洞宾,这让他很是称心。没过几日,两人便紧赶慢赶,进了登州地界。
“海,是海!”姤儿透过薄薄的云纱,望见了原处一片蔚蓝的深邃,很是兴奋地喊道。
吕洞宾觉察到姤儿的欣喜,嘴唇轻动,长剑应声而下,载着二人直直地向那海陆交界的细线飞去,稳稳地落在了一块大石礁上。
登州的天气向来晴朗,阳光洒在抖动着的海面上泛起金光,姤儿迎面眺望着盘旋空中的海鸟,用力呼吸感受这带着咸味儿的海风,眼前的广阔给予了她一种从未有过的开怀之感。
“你是第一次看到海吗?”吕洞宾侧头看着姤儿贪婪地感受着眼前之景,问道。
“是啊。”姤儿转过身回道,“走罢!”
“这就走?”吕洞宾跟在姤儿后面跳下石礁,说道。
姤儿倒着走了几步,扬头说道:“当然,我才不会忘正事儿呢。”说着,她转回头,快步往远处的群房屋舍走了过去。
旁边便是登州府衙的所在地,姤儿和吕洞宾打算进城打探,路过城门时,尽管行人来来往往不少,姤儿还是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吵闹声。
往城门旁聚集的三五人走了过去,姤儿发现几人围着的中间,是名跪倒在地的女子,衣衫褴褛却仍看得清洁净的面容,正举着一块写着“卖身救父”的牌子,一双有些惧怕而无可奈何的眼睛战战兢兢地看着眼前的几名男子。
“十两银子?你这小娘子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就这点儿姿色......四两,最多四两!”
“啧啧,人家小娘子一片孝心,哪只四两,这样,我加三百文!”
“......”
几个穿着还不错的男子彼此讨还着价码,把人当贱货买卖的语气让姤儿心生不爽,正欲上前,却听那女子张了口。
“我很能干的!我认字儿,以前帮父亲做过小买卖会挣钱的,什么活儿都干,能吃苦!几位郎君,求求你们,父亲病重需要银两,求求你们......”说着,那女子快速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啊呀呀,小娘子快别这样。”有一个男子开了口,说道,“我们哥儿几个不为难你,十两就十两!”
“真的?”女子睁大了含泪的双眼,看着那男子问道。
“当然!”男子衣袖一挥,蹲下身抓住了女子的手腕,凑到她脸前小声说道,“不过,我们总得先验验货,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什么活儿都会干啊......”
没等那女子煞白了脸,姤儿已经气愤地捏紧了拳头。吕洞宾见姤儿的反应,想拉住她却已经来不及,只见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捏住蹲着的男子的肩膀,不顾哭爹喊娘的痛叫声,将他硬生生地提了起来,摔向了旁边。
“唉,你这娘儿们......姿色不错嘛!”旁边两人卷起袖头,向姤儿逼近说道。却不想一阵疾风刮过,“砰砰”两声,两人背后各中了一脚,飞出了一丈开外,随即,吕洞宾稳稳地落了地,喝道:“还不滚!”
看着几人踉跄着逃走,那女子蹒跚着站起去追,却被姤儿拦了住:“别傻了,他们明显就骗你的。”
“可是,可是再没钱买药......”女子一时慌乱,落下泪来。
“十两银子,我出了!”姤儿扶着女子的手臂,另一只手在身上摸了一阵儿,掏出两小袋银两和几块碎银,递到了她的手上。
女子吃惊地望着姤儿和手中颇有分量的钱袋,怔愣了一下,猛地跪倒在地,向姤儿叩谢。
“不必谢我。”姤儿退开一步说道,“这银两不是白给你的。既然你认得字也做过买卖,那把你爹的病治好之后,须得去临淄的清乐庄做帮工,直至还上钱为止。”
“是,是!”女子直点头,然后攥紧银两,向城内快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