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看着,将他抱入怀中。
怀里的人打着颤,流着唾沫。
笙歌沉默抱紧人。
半饷,怀里的人停止打颤,也不再说话。
笙歌开口打破沉默,“你不是鬼王吗?怎么会中招?”
刘慎别开脑袋,闷声压制着颤抖说,“他们将唾沫放我酒里,鬼也察觉不到。”
笙歌笑,“那是。”
鼠疫能通过飞沫传播。
鼠疫患者呼吸道分泌道里含有大量的鼠疫菌。
唾液入口,如毒酒入喉。
又是沉默。
刘慎咬牙问,“我死了,对你有影响吗?”
笙歌“嗯”了一声。
刘慎轻轻“哼”了一声,身体抑制不住地打颤,他压制着,笑道,“那便好。”而后便是剧烈的颤动。
笙歌深呼吸,抱紧人,不去看他的窘样。
又是半饷,刘慎回抱着笙歌,脑袋靠着她,在她旁边耳语,“我这些天,梦到小时候。”
他的嘴里流着血泡沫。吞也吞不完。
刚好,笙歌看不到,他含着血泡沫说,“更小更小的时候,我们还在娘胎里的时候。”
“那时,我们也是这样挤在一块。”
“你总是一动不动,我希望你与我玩,总是招你。”
笙歌沉默。
“要出生的时候,我想先出去。我很害怕,不想被你扔下。但你比我抢先一步。呵。”刘慎笑了笑,“我情急,蹬了你。这就是你说我害你瞎的原因吧。”
笙歌轻声“嗯”了一声。
“你走了。我很害怕。胎里只有我一个。”
“那里很黑,像处于一个封闭的宇宙中。”
“我急着出去,可惜卡着了。才这么丑。”
笙歌笑了笑,“活该。”
她出生后,半个时辰后他便出生。
其实当时生下她后,产道暂时关闭了。
他急着出生,不卡才怪。
刘慎张着嘴,半饷发不出声。最后用力,却只是轻声一句,“你赢了,姐姐。”
笙歌僵住,眼泪流下。
身上的人没了力气,全部的力气都在她身上。
笙歌捂脸,泪水不断滑落。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知道我们只有彼此。
笙歌扒开刘慎放在他腰间的手。手中有把小小的匕首。
她嗅嗅,是血。
铁定是他的血。
她敢赌:这是他怕她不死,准备给她一刀。
嘛的,又想下毒。
笙歌心里骂,泪流不止。
哭了一会儿,将心中的情绪压下。
这是,第二次,第二次他走在她前面,她得善理后事。
笙歌站起,踉跄抱起人往外走去。
“笙歌。”有人出声。
笙歌抬头。
声音的主人是张云清,张家现任家主。
张家善谋,这一出运筹帷幄确实好手笔。张家总算出了个正经的继承人。
“能让开吗?”她说。
张云清看看笙歌,又垂眉看向刘慎,“你抱着他,小心感染。”
笙歌转身要绕过,张云清迈腿拦住,喊住,“我不后悔!”
“我不后悔!”
笙歌停住。不言不语。
“你知道我张家因为他损失了多少?”
“灾年过了,他指挥大军封锁我张家寨,不给我们送粮,不让我们种粮!逼得我们易子而食!直面人间惨剧!”他用力吼。
笙歌沉默。这其中大概有她的原因。
刘慎围困张家肯定不会让他们到易子而食的地步,不过当时她绑了他。
她不知此事。
围困张家的军队一直没有收到新命令,一直执行救命令。
而刘慎自己,与她一直争斗,估计也忘了此事。
而被围困的张家寨则成了灾难的受害者。
“那大水呢?你怎么说?”笙歌说。
“呵。大水,大水。”张云清呢喃,忽而大吼,“你怎么不问问他先干了什么!他火烧围城干了什么!”
“我堂兄是炸了堤岸,你们抓着不放。你们怎么不问问他经历了什么?!”
“你们只说他带兵失败,收不得失败,怒而炸堤岸,让天下人赔罪。可你们知道真相吗?啊?”
“我堂兄也是堂堂正正的人,怎会没有一点风度?”张云清含着热泪叫屈。
这些年,家族巨变,天下人唾沫,全压着他一人身上。
他知道所有的真相,可没有人在乎。没有人关心。
他不甘心。
凭什么你们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唾骂他人?让人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