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离开后。
甄森在房间里憋了两月,画了一副“罡风”。
他站在黑暗中,盯着月光下这副画。
有些人总是比较有力量,有影响力。
他逐渐靠近,身受影响,也身陷其害。
就像追逐巨浪的冲浪人。
浪起浪涌的刺激中,终有被风暴冲入海底的一天。
笙歌离开后,他的世界归于虚无。
这本就是他的世界,沉默寡言,安静空洞到找不出痕迹。
没有人在他的世界进进出出。
因为他是个哑巴。
他总是站在笙歌身后,观望着她的世界。
看着她五彩缤纷、热闹到乱七八糟的世界。
直到,他将她的世界拉拢过来,两人的世界重叠,互相侵染。
而现在,她离开。
他不得不重新面对自己的世界。
盯着那片乌云,风暴蕴藏其中。
他想述说什么?
他想喊什么?
他不清楚。
他只能做一些他想做的事。
甄森很快卖了画《风》。
拿了钱之后,找到了陷害笙歌的人。
出手设计且成功的那一刻,他发觉,他天生适合干这些。
他变化得很快。
辍学。
与父亲吵了一架后,拿了护照离开,飞往外国。
他不再努力画画,每天游山玩水,身边总有一堆人。
热热闹闹,永远不缺声音。
一个又一个转场,永远没有空白。
老师很快打电话训斥,骂了几遍,也不再管了。
他爱上了很多东西,也看见很多其他东西。
有很多人乐意带他走入光怪入离的世界。
性爱、酒、派对、甚至毒品,他见到太多。
他的视野里,商人、舞者、演员、艺术家、评论家、妓女、鸭子,同性恋、双性恋、摇头丸、“三明治”、“跪舔”……杂乱无章、随处可见。
像海鲜市场。
可他还是不够。
他想说话,面对面地说话。
有时,他孤独到张嘴呐喊,却只有奇怪的吼声与呜咽声。
用手机短信交流是远远不够的。
虚拟的就是虚拟的,无论多火热,他都想开口说话。
盯着他的眼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说得话对方轻易能懂,他也不需要在手机上打字给对方看,然后被一双隐藏着“哑巴呀”的眼睛随意嘲弄着。
他无从言语。
只能画画。
他的色彩越来越独特,辨识度越来越高。
但画廊老板提醒他,“你的画杂音太多,没有灵魂。你需要停下来好好想一想,你想表达什么。”
甄森没有反驳。依旧自顾自地画着。
每每十幅画里,只有一副被拿去宣传,其余都烂在了杂货间、垃圾桶。
甄森烦闷,跑去玩耍。节奏欢快的派对与情爱能将人沉溺其中。
轰趴派对。
欧式别墅二楼。
甄森正看着一个女子穿着“深V”红裙,与他说着话,秀着贫乳。
他是个哑巴,可那又如何?
有钱,长得也不错,大把人跑过来在他面前表现。
面前这个,长得不错,身材比例OK,除了贫乳,也算是个美女。
说着自诩为熟悉艺术,点评着画作,其实张口说一两句话,便清楚什么底子。
眼皮子耷拉着,百无聊赖等着她逼逼完。
手机铃声响起。
陌生电话。
平时,这种对话他一般不接。
只有通讯录里的电话,他才接。
身边人也知道他并不爱接电话,有时直接信息发送。
此时,甄森正想结束对话,拿起电话,装模作样走到走廊深处去。
随手接起电话,准备听两句就挂了。
“甄森。”那边开头第一句话。
甄森愣住,有些熟悉。
那边顿了顿,“是我。笙歌。”
甄森没说话。
浑浊的世界沉下去了。
甄森打开一个客房,走了下去,隔绝一楼热闹的声音。
“我回去一趟,你有杨勇家钥匙吗?”对面说。
“嗯。”他说。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杨勇周五早上不在吧。我10点过去。”
那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全是关于杨勇什么时候在或不在。
“再见。”
“嗯。”
一段对话,就这么简单结束。
甄森完全没感觉时间流逝,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回来了。
呆在原地半天,才反应过来。
周五。
他根本不在国内。
订了最早的航班回去。直飞十几个小时。
下楼与派对主人说了一声。
主人很奇怪,“why?为什么你要回去?”
甄森只是回了句,“她回来了。”
匆匆赶回去。
凌晨六点才赶回小区。
进楼时,他顿住。
楼道里他看着镜子里的模样,耳钉、项链,“艺术性”的衣服,发蜡定型的头发与略显疲态与不耐的神情……这不该是他,至少,不该是笙歌眼中的他。
甄森迅速打车去商场。
联系了高级发型师包装形象。
洗澡换衣、放下诸多装饰,头发简单的垂下,画些淡妆掩盖气色,再喷点气味淡一些的香水。
九点半,他匆匆赶回去。
十点。
门口的走廊上。
那个人如约出现在那儿,回头,仿若画中。
笙歌回头,“五年前,对不起。”
甄森愣住。
眼眸垂下。
海洋上的风,又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