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终于明白了,李厥之前所说那句话的真正意思。
李厥在说此话时,或多或少还带着一丝怜悯,但他却不这样看,在他看来,这帮人是咎由自取,狮子再掠食一只豹子时,
你一只糜鹿居然也站在场中,还想着从中渔利,你不死谁死。
时至中午,李厥又转到了一个工地,看到不少百姓正在吃饭,吃的算不上好,粟米饭再加上一勺子干菜,每人还能分得一小块干鱼。
菜量就这么多,但粟米饭管够,能吃多少不会限制。
他还看到不少妇人,打好了饭菜便缩到一个拐角,然后便将碗中的饭菜全部倒入另一个碗中,递给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这才拿着碗重新去添饭。
鲁通安排的食堂人员发现了,面上顿时大怒,李厥正想上前解围,却听那食堂人员怒道:
“你看看,孩子吃饭便好好吃,洒了半数,一点不懂得珍惜粮食,还有你,天天如此劳作,一点油腥不沾想累死不成,把咸鱼夹过来自己吃了。”
妇人大骇,从孩子碗中夹过咸鱼犹豫一下直接塞进了嘴里,食堂人员也没走,就看着她将咸鱼咽下,轻哼一声说,下次再这样就罚,这才离开。
说最狠的话,干良心的事,看到这一幕,李厥对鲁通的印象又提升了一分。
曾经的李厥,在那个物资丰富的年代,很多老板也会在食堂上抠馊,更别提现在了。
兴许是看到人性光辉的一面,李厥的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看了眼天色,他想着是不是去外城的开发区工地看一眼,
恰在此时,无意来报。
“大王,贾刺史令人来请示,言王林恳求见您一面,是否同意?”
李厥还真的好奇,对方要和自己说什么。
“可以,明日午后,让贾敦颐安排。”
说完,他便往东门的方向走。
开发区的图纸他已经给了鲁通,与长安的布局一样,很是简单,一个大院子内,十字型的布局,出口和入口分别在前后,
入口前为交易大厅,每天更新园区内各个产出的市价,还有一些样品。
来进货之人,便在此处完成交易,通知作坊进行发货便可。
……
白马寺始建于东汉永平七年(公元64年),是佛教传入中原后第一座官建的寺庙,
不过在东汉末年时,袁绍攻打洛阳,恐百姓逃窜,便一把火将洛阳周边的建筑全部烧毁,
到了曹魏时期,曹丕令人新修白马寺,让之重焕新机,不过接着又经历了西晋、北魏两次动落,让其又再度被损毁。
所以当下的白马寺,并没有印象中的那么宝相庄严,反而是破破烂烂的。
然破的只是表面,毕竟白马寺共有度碟三十七份,虽官方认可僧身只有三十余人,但寺内出家的僧侣高达百人。
虽然破败,但因历史悠久,这里的香火一直不错。
僧人多倡行苦修,按说这里的香火足够他们生活,但不仅人心不足,连佛心同样不足。
这些年,不仅侵占了越来越多的土地,寺庙中的香积厨,也被变成了高利贷的本钱。
就在昨天,狄仁杰终于得到了李厥的示意,可以对白马寺动手了。
自从两个多月前,李厥将此事交由他来处理,好几次他都想将自己的方案汇报一下,不过每次自家大王都挥手不听,说交给他处理了,处理的好坏都是他的事。
这是大王对自己的信任,更是施压的责任。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反复的推敲,一刻不停的收集着证据,等的便是今天。
清早,他便带着一旅军士,包围了白马寺,没有驱赶信徒,刚好在此做个见证。
没一会儿,一个五旬左右的和尚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近前。
“贫僧空了,敢问施主这是何为,佛门清净地如何能动刀兵?”
狄仁杰看着老和尚,学着对方双手合十道:“某乃是凡俗之人,只是前些时日得普贤大士托梦,教弟子言,有教众不兴佛法不修己身,专司经营,荼害人命,令弟子前来施戒。”
普贤大士便是指普贤菩萨,也是佛家专司戒律的佛。
老和尚愣了愣,不过立马又含笑道:“施主能得菩萨托梦,想来颇具慧根。白马寺众僧每日只知修身念经,何曾犯下世俗孽障,
若真有,还请施主明言,佛门戒律必不轻饶。”
老和尚还挺有意思,话说得虽客气,但表达的含义则很刚硬,如果谁犯戒了,自有佛律惩戒,用不着狄仁杰多管闲事。
狄仁杰也懒得再磨牙,向后一招手,便见两个兵士押着一人上前。
“老和尚,你认识此人吗?”
空了看了眼被押之人,点头道:“贫僧不识,但想来我佛是识得的,迷途之人该用佛法点醒,施主可将此人交于贫僧,相信在佛法的教化之下,会消了那无业之障,得身心之圆满。”
“你佛认识他?那太好了,就怕你们不识。”说罢,踢了一脚跪在地上的人道:“说吧。”
“饶命啊,某只是听命行事。”
“张二,你是听何人之命?”
张二犹豫了一下,还是指向了老和尚身后的一个大和尚。
“一派胡言,贫僧何曾与你有交道?”
“这位大师别急啊,且听他说说,若是不对,某必让他知晓污蔑我佛的后果。”
“这位施主,你要审便审,何必在我佛门清净之地,且此人贫僧不识,如此之说本就为污蔑。”
“我说了别急,你这个和尚怎么一点耐心都没。”狄仁杰面上变冷,已没了之前笑呵呵的模样,接着便看向空了。
“老和尚,你们这佛心修得不行啊!明心见性,当先静心,啧啧,看看我比你们都懂。”
说罢,再度踢了一脚张二:“接着说。”
“某是拿人钱财做事啊。白马寺放贷,但很多贷他们不便去收,便委以某来收账,每收一笔获得些许钱财度日。”
“贞观十八年,你因收账,打断一商贾之双腿,逼得对方不得己,夫妇双双服毒自尽,
贞观二十一年,你收一农户账,对方提出秋收以麦抵扣,你等不及逼其将田卖与你,连田中尚青的麦子也未放过,一家四口没了生计,全部投河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