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训练后，我跟着那汉子回了家。
与汉子阴沉丑陋的外表不同，房子倒是收拾得颇为整洁。
是个两层小楼，能感受到海风，连景色也算得上宜人，越看越是喜欢。
“住这么好的房子呢？”
“倾家荡产买的，不好能住得下去？那不成冤大头了。”
一脸心痛的模样，想必是攒了不少钱。
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本就少有能赚到钱的。
其中，做船夫这行更是难上加难。
不得不承认，这汉子能赚到钱，不光是他本身的能力，也因为他钱涨到位了。
‘多亏了懂懂得那么涨，四枚金币才拿不出来。’
汉子一步跨进屋内，敲了敲门。
咚咚——
“梅娜她爸回来了。”
随即门被打开，一位头发束起的妇人走了出来。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还带了客人......咦？”
话说到一半，停顿了下来。
眼前站着的年轻男女，长相实在有些不凡。
被海水浸湿的白发和从中隐约可见的蓝眸，真是如梦似幻。
而你旁边的女子呢？
圣洁的金发衬托着纤细的肩膀，满脸慈祥的笑容，让人觉得弗瑞亚王国若有圣女，便是如此吧。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望着，汉子清了清嗓子。
“咳咳……怠慢了梅娜的客人可不好。”
“哎呀，失礼了。哈哈哈。”
“去准备些饭菜吧。”
“......”
没有回答，只是再次打量起二人。
伊莉尔尴尬地笑了笑，出声打着招呼。
“你们好，我是伊莉尔。”
不光是相貌，连声音都是一绝。
“哦你好，这是梅娜。”
“突然造访，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儿，随意点就好。”
二人相互寒暄过后，詹姆斯也打了声招呼。
“你们好，我是詹姆斯。”
“......”
“今天就承蒙关照了。”
“尽量吧……”
三人正这么聊着，汉子唤了一声。
“小子，过来一下。”
“干嘛？”
“别废话，叫你来就来。有东西给你。”
身为免费赠品、礼物从不拒绝的詹姆斯，嗖的一下就窜了过去。
跟着汉子上了二楼，走进一个角落的房间，一股陈旧书籍的淡雅香气扑面而来。
“书房？放的都是些什么书啊，跟你不搭啊。”
“跟我才不搭呢。哈哈哈，这不是我的书房。”
小心翼翼拂去积满灰尘桌上的小书。
仿佛一生都没打扫过，地上也堆满了书籍。
詹姆斯环顾一圈，叹了口气。
“......是你妻子的书房吗？”
“总算猜对了。”
“一般般吧，虽然看似只是被荒废，却有种被精心照料的感觉。”
“多谢夸奖，哈哈哈。”
他目光幽深地扫视了一眼书籍，随后转头看向汉子。
“……死了吗？”
这一句话，汉子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
“因为我的失误害他死了，他们想出海，我就载了他们一程。结果遇到了不小的浪，那时候还没什么本事，一慌张就翻船了。”
“挺悲哀的。”
“之后我发誓再也不用炉子了，但这是唯一的生计。总不能饿着女儿吧？”
“.......”
“说是海上的汉子，其实只是个船夫罢了......船夫害死了船上的乘客。”
说着自嘲一笑。
“呵呵呵，海上汉子，就是那种没资格握桨的存在吧。”
或许回忆了一会儿，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台，喃喃开口。
“人们说，海洋是人们流淌的泪水。正如那些悲伤的泪水汇聚成海，孕育了生命一样，也是这样。”
“又是一句怪话。”
“原本生物就是以悲伤为食。有未曾体验过快乐的人，却没有未曾知晓悲伤的人。”
彻底释放的气势，直视着詹姆斯。
“我的故事讲完了。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学诺吉尔？”
深邃的眼中透着认真。
“有人要找。”
“嗯……你是说住在岛上？那你没必要自己学划船吧，雇个船夫不就好了？”
“那样不行。”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地图，摊开在布满灰尘的桌子上。
手指在西大陆的详细地图上抬起，继续说道。
“我们在这里，我要去的地方是这片海域的那边......”
随着他的手指望去，汉子吃了一惊。
“克莱安近海！”
“没错，不管我怎么寻找愿意前往这片海岸的船夫，都找不到。”
詹姆斯的话让汉子皱起了眉头。
‘当然没得选！’
克莱安的前海岸可是出了名的船夫断肢之地。
往里走，进不去路，只在附近的话，天气恶劣，根本没法划。
况且，那里的水流极其凶猛，三角浪一撞，船都能给撞裂。
想要去这种地方的船夫，要么是想骗钱的骗子，要么就是自杀的。
他叹了口气，像是在劝诫。
“哎......你说有人要找？抱歉，要么已经死了，要么你搞错了。首先，那里可不是岛屿。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在四周都是海的地方？”
“我也这么认为。但没办法静下来。”
这片疯狂的大海里，不可能住着人。
谁会在连落脚之地都没有，更别说支撑庞大群体陆地的海洋里居住？
不过，保安队会推荐这个地方去吃糖浆，应该不至于。
所以，我还是愿意去查探一番。
詹姆斯拾起地图。
男子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急得跳脚。
“你这该死的小鬼！去了就会死的！”
“没事，所以我买了保险。”
心脏炸了都能救回来的保险。
迅速成为性价比极高的生命保险的伊莉尔，适时叫住了两人。
“饭好了，下来吧。”
闻言，男子看了詹姆斯一眼，摇了摇头。
明摆着疯了。
其他地方不去，偏偏要去那里，还自己去！
‘说什么年轻时的突发奇想，真是够了。能怎么办，也许只是想死吧……'
* * *
吃完饭，正在外面透气的时候，伊莉尔凑了过来，开始与我交谈。
“明天就结束了吗？打算立刻出发？”
“应该是的，太晚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路一封，就到了连来都来不了的地步。
这样的情况，我想在海上避免。
“明天你该做什么，我告诉你。”
“是什么？”
“天刚亮就去打水和食物，食物尽量避开油腻的，主要买能长期存放的干粮。”
“牛肉干或者果干应该够了吧？”
“嗯，能带多少带多少。”
“好的，还有别的吗？”
“足够大的不会漏水的皮革，睡觉用的毛毯。如果可能的话，干净的布也要一些。船小，先备齐这些。”
按着指示，伊莉尔捂嘴微微笑了起来。
“嘿嘿，第一次这样旅行，有点小激动呢。”
“好好享受吧，去了那里出海，每一波浪都会让你印象深刻。”
“我没什么浪漫细胞。”
被超级巨浪卷走还能想着浪漫，那是值得敬佩的。
一边随口聊着行程，一边让伊莉尔的无用噪音从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
“明天我准备好了就开始，你在我最后训练的时候把需要的物品带来。这样我们准备好了就可以立即出发。”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
一脸庄重拍着胸脯说着，但为何就是信不过呢？
‘已经吩咐接待员调查海面情况了，今晚最好把日程安排解释一下，再听听你们俩的故事。'
从洪英那里接下保护圣子任务的两人，不能超出一定距离行动。
意味着不是单纯的信息搜集，接待员们也得上船。
因此，日程安排也必须告知。
詹姆斯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紧张，缓缓开始盘算起来。
* * *
晨光微亮，学习最后一课。
将所学的东西复习了一遍，彻底融会贯通，又听了解说水道的情况。
“真要去的话，带上这家伙吧。”
男子递给我一本小册子。
“这是什么？”
“是关于海的图画书，肯定会有帮助。”
翻开册子，上面画着类似地图的图案，感觉像是洋流示意图的草图。
“这人画了三十多年了，书里随便画的东西，正好在口袋里，就给你了。”
说话间，他清了清嗓子，但看起来是在别扭地照顾着。
不知不觉间，对于他在船上自己绘制水道图的行为，流露出佩服。
“哇，真厉害。”
“船夫的话，至少都有一两本写下来的。当然，是近海的海面。留作纪念，纪念跟我学划船的日子。”
“谢谢大叔，我会好好用的。”
对方做到这个份上，他也没道理什么都不做。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皮袋，举了起来。
还是之前用来打赌的那个皮袋。
男子一看，连忙摇头。
“我不是为了要钱。一开始确实贪财，但现在……算了。”
“别这样，拿着吧，总会用得上的。”
“没事，小子。”
面对对方的再三拒绝，詹姆斯点了点头。
“你不收下，那我也不需要了，直接扔海里吧。”
说着，还真把口袋往海里一扔。
噗通——
装着金币的袋子伴着小小的涟漪落入海中，男子一个激灵从哪冒了出来。
在水下憋了会儿，猛地吸了口气，脑袋探出水面。
“喂，你这家伙！真扔了怎么办！金币很好玩吗？！”
“我说得出就做得到，身体也不例外。”
“疯子！”
言辞虽厉，嘴角却都挂上了笑意。
这是在吐完槽、怨完海之前最后的亮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