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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宪进入密室的第七天,韦冬宁突然进来:“公子,兵部侍郎李纲大人来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李宪脸上鼻乌嘴黑,正在二十四个储水缸之间忙碌着。在两盏马灯昏暗光线的映照下,简直像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二十四个储水缸不是后世那种大水缸,造型就像两头细中间粗的腰鼓。这种储水缸,可以存放六十斤水或者粮食,是大宋朝最常见的东西。不仅军队兵营里面有,普通老百姓家里也有。

韦冬宁看见李宪的模样有些心疼:“现在是三更天,公子赶紧休息一下吧。”

“三更天?”李宪终于停止忙活:“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

把李宪扶到休息室,已经有两个人准备好了洗澡水,韦冬宁这才说道:“人家是大官,我怎么好问呢?不过据我看,李纲大人似乎非常焦急,你还是赶紧洗澡换衣服出去见一见。”

对于李纲半夜来访的目的,李宪真的是一头雾水。

想当初,李宪第一次来到汴梁城的时候,曾经有三次想主动接近李纲。但是,李纲仿佛看见瘟神一样,总是不着痕迹躲开了。

前几天,高俅带着一大帮子人过来,李宪对李纲这个人已经有了最新的看法,再也没有想接近的心思。

原来,上一次跟随高俅过来的那些人,除了李纲和孙昭远之外,其他的人全都是贪生怕死的主和派。

在未来的靖康之耻过程中,那些人都极力鼓吹割地赔款,拼命惩处主战派,从而导致奇耻大辱发生。

李宪万万没有想到,历史上说得神乎其神的李纲,所有的好朋友或者是贪生怕死、或者是卖国求荣的无耻之徒!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交友不慎,遗恨终身。这十六个字,就是对李纲一生最好的评价。

就算李纲本人洁身自好,但他身边都是那种无耻之辈,说明失败的导火索已经埋下,李宪对他已经彻底不看好了。

心里面对李纲不以为然,李宪的语气上自然有所体现:“李大人不避嫌疑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李纲果然神情焦急,似乎没有听出李宪言辞之中的讥讽之意:“李长生,刚刚接到金牌马八百里加急,大地震昨日凌晨已经发生!根据邸报所言,最厉害的是甘州、肃州、兰州、熙州、渭州、延安府、晋州,平地开裂数十百丈,黄土高坡全部崩塌,被掩埋的村镇无以计数,一片沧海桑田的惨景,和你推演的结果一模一样!”

李宪心道:老子又不是地震专家,如何能够推演出来?都是历史上的具体记载,和老子屁的关系都没有。

这话不能说,头上多一道神圣光环总没错,能够让大宋君臣更加疑神疑鬼。

李宪真的有些疑惑:“然则李大人不赶紧去研讨救灾,却到草民舍下所为何事?”

李纲突然压低声音:“李长生,我知道你一身正气,慈悲心肠,所以不辞劳苦奔波千里,来到京城示警。皇上正在招集群臣商议,明早就会颁发罪己诏。我受皇上差遣,专程前来讨教:此次大地动,究竟主何征兆?”

李宪心里顿时大不以为然:罪己诏?罪己诏有个屁用啊?

想到这里,李宪一推六二五,却意有所指:“李大人,如果要谈征兆,就必然涉及到当今时局。在下不过一介草民,可承担不起妄议朝政的罪名。如果一言有失,再来一次千里大追杀,我实在是承受不起了。”

刷的一声,李纲从怀里摸出一卷黄色的东西展开:“李长生听旨:清风楼义士李长生者,善演玄妙,能窥天机。去岁推演水事,今朝预言地动。为黎民祈福,茹苦含辛。为帝姬授艺,呕心沥血。特加大德仙师之号,赏金龙杖一根,见君不拜;赐松纹剑一口,斩杀妖孽。为结仙缘,庇佑黎民,赠金锭三百六十,银锭一千零八十,金玉如意一对,玉如意一对,彩缎七百二十匹,童男女三十六对。钦此。”

李宪还没听完,就已经彻底傻了。要说无耻,大宋君臣真是无耻。

上一次,宋徽宗赵佶颁下一份密诏,结果招来千里大追杀,最后差点万劫不复。

这次干脆颁下明诏,不仅有尚方宝剑,还赏赐一根金龙杖,这是当朝太师才具有的资格。

不管是密诏,还是明诏,颁旨对象并非李宪,而是“李长生”,究竟是祸是福?

由不得李宪继续犹豫,抗旨不遵的罪名,不是什么脑袋都能顶得起的。

“草民领旨谢恩!”

现在事到临头,没有办法退缩。李宪只能躬身接过圣旨,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把圣旨塞到李宪手里,李纲急切地说道:“皇上赏赐的东西马上就到,现在你这位大德仙师可以无所顾忌了,赶紧说说大地动究竟主何凶吉?皇上和群臣还在大殿之上等我的回音,然后才能决断啊!”

李宪把圣旨揣在怀里,然后倒背双手开始来回踱步。

李纲也不敢坐,更不敢走动,生怕打乱李宪的思绪。

其实李宪在这里装模作样,根本没有什么思绪,简直半点头绪都没有。

他不过是遇到了一个伤脑筋的问题:地震就地震,那都是历史上记载的,能有狗屁凶吉啊?可这话绝对不能说出去,如何才能自圆其说呢?

还别说,一个人真被逼急了,还真能想出一大堆胡说八道的东西。

李宪情急之下,终于被他找到了一个由头:“李大人如果不健忘的话,应该还记得我曾经说过。霹雳者,火也。天降火警,实乃水事。地裂山崩,实乃幽魂四出,阴气勃发,主刀兵之灾!如果草民推演不错,三月之内,必有刀兵之警,血光之灾。我大宋何去何从,还请李大人禀报皇上圣裁。”

胡说八道一通,把李宪急了一身汗,总算编出一个牵强附会的理由,把即将发生的灭国之战稍稍透露一二。

至于大宋君臣究竟能否警醒,会不会提前布局防范,就不是李宪能够左右的了。尽人事而听天命,李宪能做的就这么多。

“多谢仙师指点,下官告辞!”李纲一抖袖炮,毕恭毕敬躬身长揖,然后匆匆下楼而去。

李宪刚要回密室,韦冬宁冲了上来:“公子,大内总管李彦、镇殿将军关弢,带着一百二十骑卫,押送六辆马车,还有几十个童男童女,已经在大门外求见。”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神仙都挡不住。李宪这个新鲜出炉的大德仙师,自然也无法抵挡。

李宪苦笑一声:“看来皇帝被逼急了,也能雷厉风行。一般人送东西,那叫行贿。皇上送东西,那叫赏赐。陪我下去,把东西都收下来。”

李宪的身影刚刚在大门内出现,一个尖嗓子已经传来过来:“下官李彦参见仙师!”

“李大人千万不要如此!”李宪抢步上前双手相搀:“李大人,俗话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真要说起来,五百年前我们很可能是一家。李大人再这样说话,我可真受不起了。”

李彦呵呵一笑:“咱家早就说过,仙师学究天人,算无遗策,必定出人头地,今日果然如此。咱家皇命在身,专门前来押送赏赐之物。”

这种场面话,李宪绝对不会相信。

把李彦拉到一旁,李宪低声说道:“李大人应该知道,我对身外之物从不放在心上。还是像上次一样,剑、杖、人我可以收下。我知道李大人不在乎金银俗物,但这几车金银还想请李大人代劳,赏赐给那些跑腿的兄弟们吧,也让他们感受皇恩浩荡。”

李宪两世为人,没吃过猪肉也看见猪跑。

凡是大老板赏赐的东西,那绝对不是给你一个人的。如果你变成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也就离死不远了。

上一次的一车金银李宪没要,这一次同样也不会要。

果然不错,李宪话一出口,大内总管李彦就已经眉开眼笑,而且对李宪暗挑大拇哥,赞赏之意再也明白不过。

李彦带着众人兴高采烈而去,李宪心头冷哼一声:得意个屁呀,这些金银最后全都是完颜宗望、完颜宗翰那些女真鞑子的,你们一文都带不走!

韦冬宁指挥杨琼、李飞凤把七十二名童男童女带走,陈团、张恭礼、路元奎,带领护卫组的二十四个少年,很快把东西搬进后院。

杨琼随即兴奋起来:“大哥,内廷御用锦缎丝绢七百二十匹,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果然是好东西啊!”

李宪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都送给姑娘们做衣服。清风楼酒店两百四十个女兵每个人一匹,剩下都是你们的。妹子,我没什么东西送给你,皇帝老儿赏赐的这把剑倒也锋利,今后交给你用吧。”

韦冬宁皱着眉头走过来:“公子,我已经问过了,这些小孩子都一般大,全部是十二岁。从面相身材来看,资质都不错,倒是练武的好材料。可他们皇上赏赐的,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李宪摸着后脑勺说道:“如果芸娘在这里就好了,老子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他娘的,赏赐金银物品也就罢了,居然还赏赐人口,不服气都不行。”

韦冬宁不通事务,但是杨琼就不一样:“皇上已经赏赐下来,那就必须留下,否则就是抗旨不遵。我刚才也看了一下,这些人不仅长得漂亮,而且身材匀称,的确适合练武。只可惜没有兵器,只能练拳。”

“兵器?”李宪突然想起手中的金龙杖,顿时有了主意:“陈团,天亮之后,你带领兄弟们拿着这根拐杖,赶到老鸦巷口军器所,就说皇上赏赐给大德仙师童男童女好多人,要领取松纹剑一百零八口。另外赶到骐骥院挑选七十二匹宝马,再到鞍辔库挑选鞍辔。老子倒要看看,大德仙师的名头和金龙杖的权威究竟有多大。”

这边还没搞清楚,张廷飙突然从房顶上跳下来,把大家吓了一大跳:“公子,卷山营那边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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