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顾华杉打断了他的话，少女眸色冷静得可怕，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
赵高沐唇角微微抽动，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稍纵即逝，“你说。”
“我和你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我顾华杉但凡自己能做的事情，绝不麻烦你世子大人。事成之后，你不能阻拦我去任何地方。”
女子一字一句，犹如闷雷一般打在他心上。
赵高沐那唇角的弧度一寸一寸冻结，他眼神暗了又暗，半晌，他扯了扯唇，似乎想要笑，却又觉得齿间是冷的。
他站在那里，背脊僵直，月色轻轻浅浅的落在他肩头，只衬得他美轮美奂，妖娆无比。
他低低开口，语气已是波澜不惊，“事成之后，你想去哪儿？”
南境有山有水，民风淳朴，极适合你常住。
顾华杉没有回答，却只是问：“什么时候走。”
一席话像是凉水一般向赵高沐浇了过来。他双眸清朗了不少，“现在就走。”
见顾华杉皱了皱眉，赵高沐语气有些不耐，“难道你还想跟燕离打过了招呼再走？你现在大病初愈，燕离绝不会让你轻易离开明州城。”
顾华杉眉间轻蹙，却赞同道：“白日里人多眼杂，还是晚上适合行动。”她环顾一下四周，外面月影风动，树叶沙沙，她眉头紧皱成“川”字，“我中毒之后听力下降不少，现在倒也听不出这院子里有多少个守卫。”
“一共十二个。西南角的树上有五个，前院有三个，后院有四个，各个武功高强。看来燕离很不放心你。”
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顾华杉只问：“那我们如何出去？”
“狸猫换太子。”
顾华杉神色一凛，“狸猫换太子？”
“我瞧着刚才那出去的丫鬟，跟你身形相似，你可以扮做她的模样走出去。我引开前面的守卫，你待会便从前门走。”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顾华杉心头微微叹气，这便要走了吗？她环顾四下，竟生出一种不舍来。
若是燕离发现她不告而别，会是什么反应？
从认识燕离以来，好像她做得最多的事便是欺瞒他、抛弃他，或是不告而别。
从一开始的地道分别，到现在她一声不吭的离开大楚，仿佛最先离开的都是她。
正感伤之际，偏偏旁边那人极不耐烦的催促道：“有时间在这里伤春悲秋，还不如早些离开这里找到你的丫头。那大夏皇宫的人还不知对她做了什么，你晚去一刻，兴许便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
顾华杉愤愤道：“你个乌鸦嘴！”
虽说如此，但是到底说中了顾华杉心底最担忧的事情。绿瑶落在大夏皇宫之中，还不知是生是死，她一刻也不能耽误了。
刚这样想着，赵高沐却已经弯下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顾华杉只看见那男人紧绷的下颚线，“顾华杉，叫人。”
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随后径直躲在了门后。
顾华杉急忙大喊两声了沐兰的名字。果不其然，沐兰很快便心急火燎的赶了过来，窗外身影一闪，她轻轻推开门，一边走一边急切道：“姑娘，怎么了？”
而赵高沐眼疾手快，从她身后，一掌狠狠劈向她的后颈。顾华杉急忙道：“你小心别伤了她！”
而沐兰这稀里糊涂，半点防范意识也无，当下被那一掌劈得眼前一黑，身子便软绵绵的倒在了地毯上。
赵高沐干脆利落的将她的外套脱下给顾华杉穿上了，顾华杉站起身来，眼见赵高沐又将昏迷的沐兰抱回了床上。
顾华杉小心替她盖好被子，方才缓缓走到青铜镜面前，沐兰和她发髻不同，她必须梳成沐兰的模样，否则只会让燕离的哨兵起疑。
顾华杉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似乎用尽了全力，方才走到那铜镜面前坐下。此一来回，便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顾华杉举着木梳的手微微发颤，长发打结，她只梳了两下，便觉得手上半分力气也无。
木梳瞬间从发间滑落，沉闷的落在地上。
她有些懊恼，负气一般弯下腰去，却又觉得头晕眼花，血气上涌，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一双手伸了过来，赵高沐捡起了木梳，站在她身后。
顾华杉盯着那铜镜之中的男子，一时有些结巴，“给我吧。”
赵高沐面色不变，语气微冷，“不要误会，我只是希望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说罢这话，那人手里握着木梳，落在她头顶上，轻轻划开，那头发像是瞬间柔顺了许多，在他手里变得无比听话。
他动作很轻，一下又一下，很有耐心的梳开了她的长发。
唯独他的眼底是冷的。
顾华杉背脊坐得僵直，喉头一滚，“我没有误会。谢谢你……”
那人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将木梳递到她手里，“我不会梳她的发髻。”
“那…那我来吧。”
顾华杉瞥了一眼床上的沐兰，依样画葫芦的大概梳了个轮廓，远远看着倒是辨不出差别。
只梳个头，便仿佛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放下木梳那一刻，只觉得累到了极致。
顾华杉随后起身，强撑着走到了燕离的案几旁。赵高沐见她摊开一张宣纸，皱眉道：“你做什么？”
“我总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吧，我留一封简单的书信给他，让他不用寻我。”
赵高沐脸色泛青，冷笑道：“你倒是考虑周全。”
见赵高沐盯着她的手一动不动，顾华杉抬起头来，唇角一勾，“你打算看我写信？”
赵高沐脸上划过一丝恼怒，有些负气般的背过身去，只听见背后一阵衣料摩挲之声，笔画沙沙落在宣纸之上，勾得他心头发痒。不出半晌，听见顾华杉道：“好了，你可以转过来了。”
赵高沐听话的转过身去，却见顾华杉已经将那封信折叠了起来，随手抓了桌上一个空置的信封便装了进去。
赵高沐只看见上面顾华杉的名字，娟秀苍劲，不似一般女子的字体，反而透着一股男子的狂妄和意气风发。
她将信放在案几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