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旈云只觉得颈边一凉,继而感到热辣辣的疼,然后便被乌昙推开了。她听到小莫的吼声,不过知道这部下的功夫稀松平常,指望不上,所以只胡乱抹了一下颈边的伤口,发觉并不深,就自己拔剑护在身前。此刻便看得清楚,乌昙正和一个黑衣人缠斗。那人遮住了面孔,只留两只眼睛,全然辨不出身份。她也不是武功的行家,从别人的招式里亦无从分别其门派。不过却看得出来此人武功虽然不弱,但仍不是乌昙的对手。尤其,乌昙的招式诡谲多变,似乎无论是速度还是路数都全然在对方意料之外。黑衣人既然心中惊讶,招式就愈发慌乱了。还没有应付到三十招,已经被乌昙扯下了衣袖,在胳膊上开了几条血口子。他不禁踉跄了一步。乌昙即乘胜追击,一掌击中他前胸,直将他打得飞了出去,撞在后面的树上,积雪哗啦啦地掉落,几乎把他掩埋。
“龟儿子!非取你的狗命不可!”乌昙怒骂着,又扑上前去。可是未想到,此人虽然负伤,却还能勉强站得起来,堪堪在乌昙就要抓到他的时候,他摇摇晃晃起了身,手一挥,洒出一把红得发亮的暗器。乌昙一骇,赶忙拾起一条树枝来将其扫落,以免伤到玉旈云。然而未料到,树枝一接触到那些暗器,暗器就噼噼啪啪爆炸起来,腾起一阵腥红色的烟雾。他唯恐这烟雾有毒,连忙高呼:“快闭气!”自己也屏住了呼吸。但以他那拼命的性子,是不会被区区暗器毒烟所阻挡的,仍旧扑上前去,要抓住黑衣人。岂料,只不过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人已经无影无踪。
生怕这是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他立刻就飞奔回来看玉旈云。见小莫已经赶到,持刀护在一边。而玉旈云也只不过是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跑了?没看见是什么人吗?”玉旈云问。
乌昙摇摇头,同时撕下一幅袍子来,把玉旈云颈边的伤口包裹好:“还好伤口不深,回去再上金创药吧。”
“这点小伤不值得大惊小怪。”玉旈云满不在乎,看了看黑衣人消失之处,红色的烟雾已经渐渐消散。“看来还真有吃了雄心豹子胆的人。和依阕城的那个,不晓得是不是同一路人马?”
“在那边并未交手,单凭方才那几招,也看不出来路。”乌昙回答。小莫则皱眉:“若是同一伙人,从依阕就盯上了咱们,又尾随来此,真是处心积虑要加害王爷了。莫非是传闻中那些死不悔改的馘国遗族?据说他们有个‘复兴会’,之前还屡屡出来作乱,但早就被平北公镇压得抬不起头来了,如今不成气候。要不就是岑远和曹非攻?”
“他俩自争斗他们的,要杀我做什么?”玉旈云皱眉,“多猜测无益,且看看咱的猎物去!”说着,若无其事走向鹿群——当中已有五、六头被乌昙小莫套中,头鹿见情形不对,就带着幸存者逃之夭夭。现在只有被套中的鹿以及几只不忍离开母亲的小鹿还在原地哀鸣。“把它们都带上吧。”玉旈云吩咐,“就这些,已经够了。”
乌昙和小莫领命,将群鹿套成一串,引着,走出了影沉沉的树林。
他们回到了大路上,其他狩猎的队伍还不见踪影。“王爷的伤还是早些医治为妙。”小莫道,“咱们回到营地去吧。”
“是该回营地去。”玉旈云道,“不过方才的事,不要泄露半句。”
“为什么?”小莫不解。
“咱们猜不透敌人,也要让敌人猜不透咱们。”玉旈云淡淡回答,“要做最不合理的应对,才会乱了敌人的阵脚吧?再说,听上面那些家伙大惊小怪,也怪烦人的。”她说着,将披风的领子竖了起来,遮住了颈间的伤口。
乌昙和小莫也没有什么理由反对,就跟着她踏上归程。
走出峡谷的时候,这冬日的白昼已快要过尽,四围景物都被暮色笼罩,昏暗不清。营地里点起了火把,一点一点的油黄色跳动着,也不觉温暖,反而有几分诡异之感。
“王爷!是王爷回来了!”听到有人嚷嚷。脚步杂乱地迎了上来——是几个郢城的文官,都满面惊喜之色,有一个竟好像要哭出来似的。玉旈云不免皱了皱眉头:“怎么这副模样?才不过两个时辰,见到本王竟然喜极而泣了?”
“王爷平安回来可就好了!”那几个文官道,“下官等担心王爷,恨不得也下去峡谷里寻找。”
“担心?”玉旈云警觉地扫了他们一眼,“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还怕本王对付不了山谷里的野兽?”
“那王爷是没有遇到刺客了?”一个文官问。
“刺客?”玉旈云眯起眼睛来,“什么刺客?这山谷里有刺客吗?”小莫和乌昙也互望了一眼:这些留守营地的人怎么如此消息灵通?但再细看那几个文官,个个污糟邋遢,官服撕破了,有的官帽也不见了,人人满面尘灰烟火之色。
玉旈云自然也注意到了,问:“诸位怎么如此狼狈?营地发生了何事?”
“下官等遇到反贼了!”那几个文官回答。才要再说下去,忽然又听后面传来哭嚎之声:“啊哟,我死了!我死了!”
“谁死了?”玉旈云蹙眉问。
“那是小侯爷袁哲霏。”一个文官回答,“他们在峡谷里遇到反贼。幸亏侍从们拼死保护,才逃出一条命来。好些人没了坐骑,也受了伤。许多侍从都被反贼杀死了。”
“竟有这种事?”玉旈云故作惊讶,同时给乌昙和小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去袁哲霏那里询问详情。自己则问那几个文官:“什么反贼,你们说明白些。”
那几个文官这才义愤填膺地将午后的遭遇说了一回——原来各位猎手离去不久,留守的人才堪堪扎好营地,就忽然有火箭从天而降,接着又有一群黑衣人策马在营内乱冲了一翻。当时营内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们,自保尚且困难,何谈反击?幸亏那群黑衣人只是驱马闯过,便下去峡谷了,营地中才未有伤亡。但大伙儿一行救火,一行呼唤同伴,也是狼狈万状。未几,袁哲霏又带着一种贵公子逃上来,说是在峡谷内遭遇黑衣人袭击,险些丢了性命。
“那钱大虎他们呢?”玉旈云关心岑家军的安危。
“他们倒并没有遇到贼人。”那些文官们回答,“先前已经回来了,只是听说了袁小侯爷等遇袭,就立刻折返山谷去寻找王爷。王爷安然无恙,那就谢天谢地了!希望钱把总他们也早些平安归来。”
“最好是能把这些胆大包天的贼人也抓回来。”玉旈云道,“本王倒想见识见识,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们才不会抓贼人回来呢!”玉旈云才说完,那边袁哲霏被几个同伴搀扶着走了过来。一瘸一拐的,身上的华服也扯破了,颇为滑稽。“他们根本就和那群贼人是一伙儿的!”他嚷嚷。
“这话怎么说?”玉旈云奇怪。
“这不明摆着吗?”袁哲霏嚷道,“王爷平安无事,显见着贼人就不是冲着王爷来的。岑家军的那伙人毫发无损,就只有我们这一支队伍鼻青脸肿伤亡惨重——可见贼人的目标就是我等。”
“你是说……你们和岑家军的人有仇怨?”玉旈云心中好笑,却极力皱紧眉头,显出严肃的样子。
“那可不!”袁哲霏愤愤不平。乌昙和小莫瞥见,那几个文官不停给他打眼色,要他别乱说话,他却视而不见,口沫横飞:“王爷初来西疆,不晓得这里的怪事!也不知打从什么时候起,西疆的人都分成了两拨——岑家军的那些人是一拨,其他人是另外一拨。岑家军的人可是从心底里讨厌咱们。也真不知咱们是做错了什么得罪他们了。总之,但凡是咱们做的,无论是诗社、戏社、佛会、灯会,他们一概看不顺眼。哪怕是打猎——您说,打猎他们这些武夫总该喜欢吧?每次咱们也都是给他们发了帖子的。但他们从不理会。这次若不是王爷亲自邀请,连他们的影儿也难见!”
“天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大家和自己钟意的人交往再正常不过了。”玉旈云淡淡道,“再说袁家军素来军纪严明,不好随便出来嬉闹。他们不参加你们那些佛会、灯会也不出奇。我看并不是与你们不和,更不至于要打要杀。袁小侯爷多虑了。”
“王爷有所不知!”袁哲霏义愤填膺,“在下还没说完呢!他们不来同咱们一处玩,这还是最无所谓的。不来就不来了——来了话不投机岂不是更麻烦?但有时难免还是会遇上。咱们这一方总是礼貌招呼,他们却素来恶言相向,甚至也会动手动脚。咱们的侍从,都被岑家军的人打过。王爷不信,可以问问他们!”说时,指了指身边其他的几位公子,个个都点头不止。
就你们这副德性,我见到了也想打!玉旈云暗想,面上却仍是凝重万分,问道:“这又是为何?”
“那理由可真是五花八门。”袁哲霏道,“有时嫌我们吵闹,有时嫌我们挡路,有时就骂我们玩物丧志带坏了西疆的风气——总之就是瞧着咱们不顺眼。自从岑家公子去依阕关上任之后,这群武夫就变本加厉,变着花样儿找咱们的麻烦,不是说咱们哄抬物价,就是说咱们买尽了市面上的好马好鞍。隔三岔五,总要和咱们的人争斗一番。本以为王爷来到,他们会收敛些许,没想到他们仗着有曹大人撑腰,竟然——”
他话未说完,忽听一声断喝:“姓袁的,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正是钱大虎和一众武将们回来了。乌昙的手下也跟他们一起。首先跑来玉旈云的跟前:“王爷,你可也遇到刺客了吗?我们只顾着打猎,回头已经不见了你。正到处寻找,就看见钱军爷他们,说是峡谷里有反贼刺客。可把咱们给急坏了!”
“我们也是只顾着打猎,看时辰就快到了,又不知你们去了何处,就自己先回来了,没见到什么刺客。”玉旈云淡淡的,又问,“那你们方才下去,有瞧见贼人吗?”
“并未见到异样。”钱大虎回答,“这里并无其他通路,若是逃入山谷,就必然还在谷中。只不过森林茂密,就凭我们这几个人,还无法搜捕。眼下就是回去调集官兵,只怕来时贼人也已经逃得远了。”
“根本就是你的同党,你不想去追罢了!”袁哲霏气愤,“如今王爷的部下也安然无恙,那就更加说明贼人的目标不是王爷,而是存心要伤害咱们。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王爷,您可要替我们做主!”
玉旈云不待答话,岑家军那边已有数人勃然大怒,喝斥道:“放你的狗屁!就不兴是你们平素横行霸道得罪的人多?就或者是你们奢侈无度又太过招摇,惹来了强盗?凭什么说是咱们的同党?”
“若是强盗,应该劫掠财物。”有个文官开口,“但是这伙人只是在营地里捣乱,未曾向我等索要银钱。袁小侯爷在峡谷中也只是被追打,没有财物的损失。可见不是强盗。”
听到这文官也出来为自己说“公道话”,袁哲霏更加理直气壮:“姓钱的,听见没?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再说了,今天人人都来,就曹非攻没来。肯定是他算好了,若他跟来,难免要留在营地里,那贼人前来捣乱,刀剑无眼,岂不是要殃及他?所以他特特推辞了——必然是如此!来,咱们这就回郢城去,找曹非攻出来,在王爷面前说个明白!看我们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令他要下此毒手!若真是我们有做错的地方,我们改正还不行吗?大家都是大樾国的臣民,成天这样自相残杀,成何体统!”
“放屁!”钱大虎等武将怒斥,“你们在郢城搞起来这股铺张浪费的歪风邪气难道还觉得自己没做错?但就算我等看不惯你们的做派,也不会去用些偷鸡摸狗的道道儿捉弄你们,更加不会做杀人放火的勾当。你们少在这里红口白牙地诬陷人!王爷也曾经跟我们岑家军并肩作战,我们的作风王爷岂还不明白?”说罢,瞪着玉旈云,要看她站在谁那一边。
玉旈云听到他提起“并肩作战”,心中大是欢喜。不过眼下刺客一事仍扑朔迷离,是故她并不想让人看穿自己的立场,就摆摆手道:“你们也不必争了,那伙贼人究竟是何来头,必然要好好查清楚。胆敢在本王打猎的时候搅局,那就是不给本王面子。是恶作剧也好,心怀歹念也罢,都不能轻饶。今日本乘兴而来,如今却是一点儿兴致也没有了。大家又受惊的受惊,受伤的受伤,这就回郢城去吧!”
此话听在袁哲霏耳中,大有为自己撑腰之意,免不了狠狠白了钱大虎等人一眼,才招呼同伴、仆役准备踏上归途。而岑家军中人却未免感觉玉旈云有点儿不冷不热,但素知此人性格冷漠,虽然在战场上常常身先士卒,亦有保护部下之举,但平素却不会与军官兵丁亲密谈笑,大抵因其出身高贵,兼男女有别,也不难理解。因此上,他们也不觉得受到了冷落,自去准备回程。
玉旈云在那边看得分明,让乌昙去吩咐众海盗们整理猎物带回郢城。自己则对小莫道:“一会儿你去和那个钱大虎聊一聊,就说是我让你去的,在众人面前我不便表示出偏好来,但我决不信岑家军会用此地痞流氓的手段。问问他,袁哲霏这一伙儿究竟都有和恶行。”
“是。”小莫理会得玉旈云的用意,又低声问,“王爷,那这刺客……”
“让他们先去闹吧,闹得越凶越好。”玉旈云道,“刺客咱们也不用去查找。显然是冲着我来的。一击不成,还怕他们不再来吗?且等着吧!”
天黑行路,难免缓慢。虽然岑家军和玉旈云一行都有夜间行军的经验,并不在意,但袁哲霏等人和那些郢城的文官几时遭过这种罪。白天被车轮压烂的路面夜晚冰冻起来,变得既滑溜又颠簸,他们的仆役屡屡摔倒,马匹也都一步一打滑,坐在车里的人,则左摇右晃,颠得五脏六腑都快要吐出来了。然而一则害怕那些不明身份的贼人再次偷袭,二则入夜之后寒冷异常,在外扎营势必被冻个半死,谁也不敢提出要休息——何况玉旈云还在前面顶着风雪前进。他们只好咬牙坚持。如此,到了半夜时分,才终于回到了郢城。
大家各自回住处去,半路上,玉旈云已经招小莫过来,问他探听的收获。却也并无甚新奇,大约都是之前听过的,无非讲袁哲霏等一伙儿极尽奢侈,曹非攻如何深受爱戴,云云。“那对于刺客的身份,他们有何猜测?”玉旈云问。
“猜是馘国遗民。”小莫道,“虽然复兴会已经被剿灭,但颇有一些馘国遗民看不惯袁哲霏等人归顺我朝。这些遗民本领不高,不敢做谋逆之事,多是去这些归降的馘国贵族府里偷窃金银珠宝,或者留下些‘不知廉耻’之类的大字在人家的照壁上。大约念及他们仍是手足同胞,所以并不伤人。”
“这倒也勉强说得通。”玉旈云摸了摸颈间的伤,“贼人在营地里只是捣乱,但在树林里明显是想取我的性命。只不过你说他们本领不高——乌昙,依你之见,松针峡里的刺客武功如何?”
“虽然不是高手,却也颇有修为。”乌昙道,“能和我拼到三十招,中我一掌却还能起身逃走,此人的内外功力都不容小觑。”
“西疆还真是不太平。”玉旈云又问小莫,“那岑家军对这伙不知好歹的馘国移民又有何打算?”
“他们觉得这群人不成气候。”小莫道,“素来也不敢袭击官兵,只是做些鸡鸣狗盗之事。”
“那却也不一定。”玉旈云道,“馘国遗民中的那个袁哲霖不是在楚国闹出了大风波吗?你是最清楚的,程亦风被谪贬,其中也有他的功劳呢!不过这样说来,此人虽然有点儿本事,却连哪个是仇人、如何报仇都搞不清楚,不来和我作对,却跑去楚国兴风作浪,也是蠢材一名!”
小莫笑道:“可不是!此人现在也不知哪里去了。不会是在楚国无处容身就潜回河这边来了吧?”
“这种蠢材何足为惧!”玉旈云道,“只是我的狩猎大会被他们搅局,实在可恶!”
小莫当然知道玉旈云原意是想要在狩猎大会上进一步摸清楚西疆争斗双方的关系,也借机煞一煞那奢侈的歪风,以取得岑家军的支持,但计划却被刺客打乱,怎不恼火。“王爷也不必生气。”他道,“今天那刺客不是也替王爷教训了袁哲霏那一群纨绔子弟吗?王爷也把他们狠狠地折腾了一番,虽然没明说,但是岑家军的诸位,心里都看着很解气呢!”
“话虽如此……”玉旈云沉吟,“不是那个曹非攻吗?他竟然今日不来……”
才说到这里,见前面风雪中一队兵丁急匆匆地迎上来。领头的一见到玉旈云的队伍,就赶忙跑上前来:“王爷您回来了?卑职等听说有刺客意图不轨,您一切可安好?”
消息传得这样快?玉旈云皱了皱眉头。小莫上前来应对:“谁说王爷遇到刺客了?是袁小侯爷去报官吗?分明是他自己遇到了盗匪。”
“袁小侯爷?”那兵丁显得有些迷糊,“袁小侯爷遇上了盗匪?”
小莫立刻就瞧出了蹊跷:“怎么?不是袁小侯爷报官?那是何人讹称王爷遇上了刺客?”
“是曹大人。”那兵丁回答,“曹大人在家中接到消息,说有人要行刺王爷,他便赶紧告诉卑职等人。卑职等现在正要去向护军报讯。既然见到王爷平安回来,可能是曹大人的消息有误。”
这说法越发奇怪了。小莫问:“曹大人坐在家中,谁跟他说有人要行刺王爷?”
“曹大人说是有人将一支羽箭射入了平北公府的书房,就射在他的面前了。”兵丁回答,“那箭上有一纸告密书信,说有人要趁狩猎大会对王爷不利。曹大人也不知书信真伪,但事关王爷安危,他便立刻报官——如今看来,这告密信是有人恶作剧了。”
暗箭传书?小莫望了望玉旈云,看她想如何应答。玉旈云只微微一笑:“也不见得是有人恶作剧,或许真有歹徒存心不轨,但是本王福星高照,竟然毫发无损。曹大人现在何处?本王亲自去问问他。”
“曹大人应该也在赶往护军衙门的路上。”那兵丁回答,“卑职等方才是巡逻经过平北公府,正遇到曹大人要出门去。他不会骑马,这大雪天的,也不便乘轿子,一时间想要雇车,亦找不着。卑职等本来让他在府里等着,但是他不肯,非要也去护军衙门。卑职等跑步在前,曹大人他也应该……”正说着,就见远处风雪里一盏灯笼朦朦胧胧地飘近,照出两条人影,正是曹非攻和一个替他提灯的下人。两人在雪地里蹒跚而行,甚为狼狈。玉旈云心中满是狐疑,不由虚起了眼睛。
“曹大人!”这边兵丁连忙迎上去,“王爷安好,曹大人可以放心了!”
曹非攻气喘吁吁,似乎眼神不太好,朝这边望了半晌才确定来人是玉旈云,急急跑上前来见礼:“王爷狩猎可一切顺利么?未曾遇到贼人偷袭?”
“我是没有遇上。”玉旈云道,“不过袁小侯爷和他的朋友们倒是被匪徒捉弄了一番。他们还坚持说是你和岑家军有心暗算呢!”
曹非攻怔了怔,似乎这种指责全然在他的意料之中:“袁小侯爷和岑家军可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平日里已多有龃龉,今日遇险会怀疑到吾等也属常情。但岑家军军纪严明,绝不会有此无聊之举,相信王爷也十分清楚。况且,眼下看来,这些贼人的目标应该是王爷,下官猜想,他们是馘国复兴会的余党。虽然我大樾国已征服此地数年,这些乱党却仍不肯归顺,时时兴风作浪。下官应该早些提醒王爷,也应该多派些兵士去保护王爷。这次王爷平安,实在谢天谢地。”
玉旈云摆摆手:“这些鸡鸣狗盗之徒成得了什么气候?”
“平北公刚来西疆之时,这群乱党还颇为猖狂。时时想要谋害西疆官员。”曹非攻说道,“不过经过岑家军和官府多次围剿,他们领头的几个早已经伏法,余党也销声匿迹了许久,最多不过出来留个壁书,或者偷窃财物,实在也未料到他们还敢冒险去王爷的狩猎大会作乱。”
“未知是何人报讯给曹大人?”玉旈云把玩着马鞭,斜睨曹非攻,“虽然迟了些,没派上什么用场,但忠心可嘉。况他既然知道这复兴会的动向,便可以助我铲除此逆党。当召他前来,予以赏赐。”
“下官并不知报信者是何人。”曹非攻边说,边从袖子中取出一张纸来,呈给玉旈云,“此信乃飞箭传来,府中上下无人见到射箭之人。况且信中字迹丑怪,也瞧不出蛛丝马迹。显见着此人只是告发,却不愿吾等知其身份。或许是那复兴会中有心归顺朝廷之人,唯恐其同党发觉,害其性命。”
玉旈云接过密信来扫了一眼,果然上面的字迹丑陋无比。“这字看来并非疏于练习才如此丑陋,却是特意要写成这副模样。”她道,“依我看,这人或许是曹大人身边之人——若是陌生人,便按寻常的方式来写,曹大人也辨别不出。唯有大人身边之人,生恐被大人识破,才故意写得歪七扭八——大人心中可有怀疑的人选么?”
曹非攻愣了愣:“下官一时也想不到。其实下官来到郢城还不到一年的时间,这……”
他的话还未说完,忽听小莫一声惊呼:“王爷,你看那边——”
众人循他所指望过去,只见城中一处火光冲天。玉旈云和乌昙等初来乍到,辨别不出那是什么地方,却大致看出是平北公府的方向。曹非攻本跪在雪地里回话,不及玉旈云坐在马上看得远,但是积雪的城市将那边的火光反射,照得天空都好像燃烧起来一般。此刻也顾不得礼数,自爬起身来朝那失火之处张了张:“这……这……不会是平北公府吧?”
“快去找防范火班。”那巡逻的兵丁疾呼,又宽慰曹非攻,“也不见得就是平北公府。那附近有好些空置的宅院,天干物燥,的确是容易着火的。不过现在街巷里都是雪,房舍也都被冰雪覆盖,火势很难蔓延。咱们这就过去看看。”
曹非攻显得焦急万分,但是在雪地里跪了一阵子,两腿直打颤,想要往回跑,却哪里迈得开步子。“乌昙,你带曹大人一程吧!”玉旈云忽然开口,“咱们也过去看看!”
“王爷——”曹非攻和巡逻兵都惊愕,“火场危险——”
“战场都去过,火场算什么?”玉旈云道,“若真是平北公府失火,我怎能不尽一分力?平北公说什么也是和我并肩作战过的前辈!”说时,一夹马腹,已然朝那火光闪动处冲了过去。小莫自然打马跟上。而曹非攻还未及再说半个字,已被乌昙一把捞起,像袋货物似的担在马背上,也风驰电掣往平北公府方向驰去。
众人到得近前,见到果然是平北公府着了火。防范火班还未到,但附近的百姓已然被惊动,纷纷提着水桶出来帮忙扑救。只是,那失火之处位于在府邸深处,百姓既不能破门也不能翻墙,正乱纷纷的没摆布,瞧见曹非攻来到,都跑上前去,七嘴八舌:“曹大人,咱们也想出一分力!”
曹非攻在乌昙的马上被颠得七荤八素,连整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指着那火场:“那……那是……舅父……”
“乌昙——”不待他含含糊糊地说完,玉旈云已经高声吩咐,“带海龙帮进去,灭不灭得了火或无所谓,先救人!”
“是!”乌昙当然理会得厉害,答应着,已经从马上一跃而起。诸海盗也都跟着,嗖嗖几下都越过院墙而去,只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跳动的火光中。
这时,曹非攻才稍稍缓过劲来,让众百姓帮他砸开偏门——原来平北公府养不起恁多下人,只有一个听差在正门守着,所有的后门、偏门全部无人看守,有些被钉死,有些则白日供下人出外办事出入,夜晚上锁,叫也无人开。此时情急,当然只能破门而入。一众百姓想是对岑广十分爱戴,也颇信任曹非攻,都拿出家里的斧头来,齐心合力砸门灭火。不多时,便将偏门打开。一群人乱哄哄都涌入平北公府去。
“王爷,你看这……”小莫侧头望着玉旈云。
玉旈云只是盯着火场,扑面而来的燥热让她感到烦躁——她满怀信心带着全副的计划来到西疆,却一再被意外之事所打乱。但同时,刺骨的寒风和飘落的雪片,又让她镇静,拨开纷扰,寻找问题的症结。忽然,心中有个念头闪了闪,让她不自觉地冷笑起来:“小莫,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很巧吗?”
“王爷指的是什么?”小莫不解。
“今天一连串的事情,都巧得好像戏台上演的一般。”她道,“那袁哲霏的话,我现在想起来,忽然也觉得有些道理。”
“王爷是说,今日峡谷刺杀,是曹非攻之所为?”小莫讶异,“王爷也认为,他不参加狩猎大会,是因为知道有人会去文官们的营地捣乱,所以自己要避开?”
“可能吧。”玉旈云道,“你看,咱们一回来,曹非攻就说收到密信——他亲自去报官,可能是为了让旁人不怀疑他。而他一离开平北公府,那里就失火了——会不会是他使人纵火?他既身在府外,一方面不会遭灾,另一方面也撇开了嫌疑。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王爷的意思是……曹非攻要谋害平北公?”小莫愕然,但随即也跟上了玉旈云的思路,“现在不单单是岑家军认定曹非攻是岑老将军的继承人,就连郢城的老百姓也都对他爱戴有加。倘若此刻岑老将军撒手人寰,他正好‘顺应民意’,承袭平北公爵位。”
“顺应民意……”玉旈云玩味着这几个字,“顺应民意和顺理成章倒还有些许不同呢!”
这句话倒又把小莫弄糊涂了,迷惑地望着玉旈云。
玉旈云只冷冷一笑:“曹非攻虽然顺应民意,但是岑广毕竟没有上奏朝廷以外甥为继承人,应该也未曾立下遗嘱。他若此时遭遇不测,按照祖宗的规矩,自然是岑远袭爵。所以今日种种巧合,是岑远的安排也说不定。”
“这……”小莫抓了抓后脑勺,“他们的肚肠弯弯绕,王爷的心思也弯弯绕,推测得十分有理——就不知到底是曹非攻使诈,还是岑远在搞鬼?”
“谁知道!”玉旈云望着火场,“在松针峡之内,那些刺客分明是想取我性命。曹非攻与我无怨无仇,且已经深得岑家军的信任,应该设法取得我的支持才对。岑远倒是因为我才变成了残废——难道他会因此想要杀我?是他要杀了我,嫁祸给曹非攻,还是曹非攻不惜害我性命,再把矛头指向与我有怨的岑远……”
“啊呀呀!”小莫摇头,“再弯弯绕下去,卑职的肠子都要打结了!”
“多猜无益,”玉旈云道,“且瞧瞧他们下一步棋怎么走。”说着,又长叹一声:“只可惜岑老将军赫赫军功一世威名,晚景竟然如此凄凉!”
“人心险恶!”小莫接茬道,“为了一己私利,什么养育之恩,什么血缘亲情,统统可以不顾。世上实在没有可信之人!”
“哈!”玉旈云忽然又笑了起来,“若是世上没有可信之人,我是不是应该也把你杀了?说不准你早已背叛我,投效了程亦风呢?”
“这可就冤枉死属下了!”小莫道,“王爷火眼金睛,还看不穿小人的那点儿肚肠?小人对王爷可是忠心耿耿的。再说了,王爷还不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吗?从石将军、罗总兵,到下面各个都尉,再到乌帮主,哪一个不是对王爷死心塌地呢?”
“就会溜须拍马!”玉旈云啐道——其实慨叹岑广遭遇的同时,她想起自己身世的不幸。她何尝不是因为至亲的背叛以致家破人亡流落异乡?她也陡然害怕,身边的人会不会也在暗暗的算计她?但又绝不相信会如此——至少石梦泉应该是永远站在她这一边的吧?小莫说她有看人的眼光,也无疑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但随即又想到,这么多年来,她把翼王当成草包饭桶,却被此人愚弄,竟致要与其缔结婚约——她的眼光,实在一点儿也不准!心中便又烦乱起来。见火场那边迟迟未有动静,就跳下马,想亲自上前去瞧瞧。
然而就在她翻身下马双脚尚未着地之时,听得“嗖嗖”两声划空而过。不及反应,坐骑已一声悲嘶,腾跃起来,好像着了魔一般,在原地疯狂蹬踢。玉旈云险乎被踩中,忙就地一滚,躲开丈许。但同时又听到好几下“倏倏”之声,刺入她身边雪地。久经沙场如她,立刻意识到这即使不是羽箭也是类似的利器,显然是有人要取她的性命!她片刻也不犹豫,觑准了平北公府偏门的旁边有一堆雪,就飞身扑了过去,藏身于雪堆之内。人才扎进雪里,有听耳边“笃笃”几下,那些要命的利器也刺入雪中。只不过被冰雪阻挡,速度和力度都大大减少,都在距她寸许之处停了下来。她余光所到,瞥见尖锐的刀锋,隐隐有若绿若蓝的光,还传来腥臭的味道,显见着是喂了毒的。
太大意了!她切齿。她自己都说,松针峡的刺客贼心不死,必然会再次对她下手。但她竟然把乌昙和海龙帮全体人都派进平北公府救人!眼下以她和小莫两人,如何能应对这些武功高强的刺客?
心中甚是悔恨,却也只能咬牙一拼,手中握紧了剑,从雪堆里窥探——并未见到有敌手攻上来,却看自己的坐骑已经倒地死亡——方才若不是她刚巧想要下马,以致的人的暗器落空打中了她的马,现在倒毙在地的就是她了!再望一眼小莫的方向——马儿还立着,小莫缩在马腹之下,持刀在手,随时准备迎敌。
这机灵鬼!玉旈云想,他也晓得哪里可以隐蔽。便自在这边打了个呼哨,让小莫知道自己一切安好,不要过来查探,免得被敌人的暗器击中。小莫会意地点点头,凝神戒备。
他二人只得了这片刻喘息的机会。一眨眼,已见三个黑衣人从旁边的院墙上跳了下来。一个挥刀,一个端着板斧,还有一个扛着狼牙棒,先朝玉旈云藏身的雪堆扑上。玉旈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双臂一震,从雪中跃出,同时长剑出鞘,挡开了第一个敌人的刀锋。
兵刃交接之时,她忽然感到万分意外——对方的兵器竟然轻飘飘无甚力道。她本是准备应对高手,已将全身劲力都使了出去,预备着会被对方震得双臂酸麻虎口撕裂。未想到对方的兵器轻易就被拨开了,反而她自己用力太猛,险些站立不稳。
那与她交手的敌人好像也吃了一惊,随即向后跳开。由那个使板斧的顶了上来。这种兵器乃是笨重蠢钝之物,全凭力气。那人光挥了几下,玉旈云已经感到劲风拂面,绝不是自己可以硬碰的,故而手中长剑虚晃,侧身避开对方一击,又以剑尖在雪地上一挑,雪沫子和冰珠子都弹了起来,打在对方的身上噼啪作响。那人的眼睛似乎也被击中,未免行动缓慢了些。玉旈云瞧准机会,拾起雪堆中的一枚暗器就朝对方掷了过去。那人听到风声,自然避让,只是被擦破了鬓角而已。他先还不觉,怒吼着又挥动板斧,可是胳膊才抬起了,就猛地仰天栽倒下去——看来那暗器上是见血封喉的毒药。玉旈云不由得庆幸她和小莫都未曾被伤着。
那使刀的和使狼牙棒的见到同伙毙命,惊骇异常,一时竟忘记了要进攻。玉旈云可不放过这个机会,提剑便朝那使刀的刺了过去。小莫也瞅准了时机,从后偷袭那使狼牙棒的——别看小莫的武功只是寻常,那使狼牙棒的竟然更加不堪。虽仗着兵器凶狠,一时让小莫近不了身,但小莫胜在动作灵活,忽左忽右,也逗得那人手忙脚乱气喘吁吁。“蟊贼,纳命来!”小莫寻着这空档,横刀直砍对手腰间。
“小莫留活口!”玉旈云忙高呼。
小莫才也意识到最重要的是揪出幕后主使,急忙把刀锋一斜,几乎贴着对方的肚腹划过。那人想是也吓出了一身冷汗。知道自己再战下去,只有束手就擒,忽地从怀里一掏,一把白色的粉末向小莫兜头洒来。
玉旈云早已吃过一次石灰粉的亏,立时大声警告:“小莫快闪开!”
小莫是个鬼灵精,看对方伸手入怀已经防备着,□□洒下时,他就跳开半丈远:“你奶奶的,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地痞手段?瞧老子怎么教训你!”说时,也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来,朝对方洒了过去,登时就把敌人的石灰雾给破了。但当他提刀要追打时,却见对方竟已丢下了狼牙棒朝街巷尽头飞奔而去。“你奶奶的!”小莫不敢撇下玉旈云去追击,生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就啐了一口,来和玉旈云合力对付那使刀的。
这使刀的人见到同伙一个死一个逃,自己何敢恋战,也伸手到怀里去,不知是莫暗器还是掏石灰粉。玉旈云岂容他使诈,挺剑直刺,戳中其手腕。几乎同时,小莫也挑飞了对方的钢刀。此人就如被卸了爪牙的螃蟹,登时傻呆呆,到了穷途末路。
也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乌昙一声呼啸,越过院墙而来,一把拎住那刺客的后领——饶是此人身材魁梧,却仍好像小鸡似的被乌昙提起。先还还乱踢乱蹬挣扎了几下,后来被乌昙在颈后一捏,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像条死鱼似的被扔在了地上。
“王爷!”乌昙满面愧疚与焦急,“你可受伤了么?是我疏忽了!应该寸步不离王爷左右才是。方才救出了平北公才想起贼人可能有调虎离山之计,已经立刻赶出来,还是迟了一步。”
“哪里迟了?”玉旈云一番恶斗,颈边的伤口裂开,自己用手捂着,“莫非在你眼中,我和小莫就这么没用么?三个刺客,我们已经杀了一个,吓跑了一个,还有一个本来我们也可以生擒,却被你跑来捡了个现成的功劳——小莫你说是不是?”
小莫虽然在楚国做奸细,出生入死,但甚少经历如此明刀明枪的战斗,虽笑着附和玉旈云,却有些勉强。乌昙当然看得出来两人是侥幸死里逃生,愈加自责:“王爷不必宽慰我,我真是太大意了!”
“是我大意。”玉旈云摆摆手道,“命你进火场救人的是我。战场之上,任何错误都是统帅的错误。先别说这些了,府里的人可都救出来了吗?”
乌昙点头:“万幸,虽然正好是岑老将军所居住的那片宅院起火,但那里的下人也多,咱们也赶去得及时。都已经转移到了安全之处——咦,那好像是防范火班来了!”
玉旈云扭头看看,果然是方才巡逻的那对士兵和防范火班急匆匆地往这边跑。“你们也不必多礼了!”她冲众人挥挥手,“灭火要紧!”士兵都听命而行,唯领头的那个看到地上躺倒的两个黑衣人,另有口吐白沫而死的马,骇然道:“王爷,这……这出了什么事?”
小莫和乌昙都不敢轻易答,静待玉旈云决断。玉旈云也晓得事到如今,遇刺之事是瞒不住了。本来她想隐瞒,不过是想先旁观一下这郢城的势力格局,顺便扰乱对手,来个引蛇出洞。如今看来,这招行不通,倒不如深入虎穴,搅他个翻天覆地,让这些家伙不论是人是鬼都露出原形。于是道:“曹大人的那封告密信看来说的不错。方才有三个刺客意图对本王不利,不过一个已经被本王杀死,另一个被擒获,只有一人逃脱。你且去通知郢城府尹,全城通缉贼人——也把这个家伙带去府衙,严加审问,看看到底是哪里的乱党,要谋本王的性命。”
那兵丁听言,脸都绿了:在他当值的时候,有人行刺议政内亲王,若是得逞了,他和他的同僚个个都要脑袋不保。连忙取了随身的皮绳子来,将那晕倒的黑衣人绑了个结实,又拾起了地上的钢刀看了看:“王爷,这是复兴会的兵器!”他惊呼着,将那刀呈递给玉旈云。借着积雪反射的火光,可以清楚地看到刀柄上刻着“复兴”二字。小莫也跑去将板斧和狼牙棒拾了起来,上面亦可清晰地见到“复兴”字样。
“这就是馘国遗民复兴会?”玉旈云问那巡逻兵丁。
“卑职并没有见过复兴会的人。”那兵丁回答,“但早先平北公围剿复兴会,曾经缴获不少他们的信物,的确是以‘复兴’二字辅以大雁图案——王爷请看这里——”他指了指钢刀进吞口处的刀身,上面的花纹虽然有些粗糙,却能看出是一只大雁。“这些人应该是复兴会无疑了。没想到他们死灰复燃。卑职这就去府衙报告张大人!”
玉旈云点点头,又道:“你只身一人,要带着这个人犯也不方便,不如暂且留下他。我让人看管着,待张大人派衙役来押解。”
“多谢王爷体谅!”那兵丁说着,一溜烟的跑了。
玉旈云待他去得远了,才去雪堆里小心翼翼地捡出一枚暗器来,借着火光再三端详。小莫好奇,也捡起一枚瞧瞧,咦了一声,道:“这上面倒是没有复兴大雁嘛!”
“有才奇怪!”玉旈云冷笑,“复兴会不是已经被围剿得抬不起头来么?还有这种闲情逸致在兵器上镌刻上图案?若真是想要杀了我,借此号召遗民揭竿而起,在我的尸首旁写几个大字不就行了?何苦提着会暴露身份的兵器前来?就不怕刺杀失败,兵器落入官府之手,就会掀起另一轮对他们的围剿吗?”
“那这……”小莫看看手中那淬毒的匕首又看看刻着大雁的板斧。
“还还不明摆着么?”玉旈云道,“这两拨人不是一路的。在松针峡向我们下手的人,武功何其高强——方才那三个又是什么草包饭桶?我想,松针峡中的刺客和用暗器的或许是一伙人,这三个拿着复兴会兵器的又是另一伙儿!一拨是真想杀我,另一拨多半是出来装模作样。”
“王爷的意思是……有人栽赃嫁祸复兴会?”乌昙和小莫都明白了过来。
玉旈云笑了笑:“想当初我在西瑶,也有人想刺杀孝文太后而嫁祸于我。他们用的箭,上面就刻着我的名号。可惜那伙人太过愚蠢,竟不知我樾国兵器铸造之规矩,让人一眼识破。这次想嫁祸给复兴会的人,至少对复兴会的信物有所了解。可惜,还是此地无银!”
“那又是什么人想要嫁祸给复兴会?”小莫问。
“不就是方才你说你肠子都要打结的那一段孽缘?”玉旈云竖起手指,“岑远、曹非攻。西疆就这两股势力。”
“那些真刺杀的呢?”乌昙担心玉旈云的安危。
“谁知道?”玉旈云耸耸肩,“也许亦是岑、曹二人之一,也许是真的复兴会?”说着,她又瞥了乌昙一眼:“看来在这场恶斗结束之前,你是寸步不可离开我了。我可不想壮志未酬就成了他们内斗的祭品。”
乌昙心中一动,垂首道:“石将军当日郑重托付,我又岂能辜负。一定保护王爷周全。”
玉旈云皱了皱眉头:“这话听着,怎么好像你是石梦泉的部下似的,他的嘱托倒比我的命令还管用?”
“啊,我……”乌昙一时语塞。
玉旈云随即又笑了起来,指着平北公府的偏门:“瞧,曹非攻来了。且听听他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坑又步入新的一年了……祝大家新年蹲坑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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