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诩闻言一愣，他是觉得抱着这玩意有些碍事儿，但颜御寒不是以前的敌人，放到一旁又怕对方给抢去，因此想把外套撕了，然后把它捆到身后。
不过，现在看来，颜御寒对这玩意儿倒是很忌惮的样子。
“其实我在想，特事总部既然隶属官方，应该不会对这只妖怪不闻不问吧。”
季诩说道：“现在反而要先搞我？”
颜御寒没有回话，他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烟盒和打火机。
很普通，便利店里常见，比较受经济收入不高的人群喜欢，因为价不高，便宜。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是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伤，除了之前被死魂虫吸食了灵魂精气，更有前段时间抓捕卞知非时遭受的重创还没缓过来。
他不通气血道，身体的恢复远没有那么快，更何况伤他的是九龙玉中威势最强的‘睚眦’，不死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而且之所以顾忌米佳佳的身份，有一部分原因是在她的实力，能召唤三大异种灵族之一的死魂虫，除了天生灵魂契合之外，还要有强大的承受能力和意志。
因此，在先前制服对方的时候，颜御寒已经消耗了不少力量。
他将烟盒抖了抖，先是从里面抽了一支烟出来。
“啪。”
点上火，颜御寒斜叼着，放好打火机后，把烟盒朝旁边直接甩出。
飞出的烟盒在空中化为一团浓墨，在季诩逐渐张大的瞳孔中，映出一层水幕般的涟漪。
流动的水幕中，两个熟悉的身影坐在角落。
“叶琳。”季诩愣了下，随后喊道：“米佳佳！”
“没用的，她们听不到。”颜御寒抽了口烟，吐出口气，“我本来也不想的，可是你太能挣扎了，还有那个大杀器，没办法，只能换个方式来谈谈了。”
季诩看向颜御寒，冰冷的杀机毫不掩饰地释放，血色的杀意开始在四周弥漫。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保留地释放出自己的杀意，哪怕是将自己的身体彻底侵蚀也毫不关心。
颜御寒眼神一动，避开他那慑人的血色眼神，淡淡道：“想要她们死，你尽管动手。”
“条件。”季诩咬牙道，“说出你的条件。”
“人之卷。”颜御寒说道：“我的目的只有人之卷。”
“我也说过了，那不是一本书我可以马上拿出来。”季诩大声喊道。
颜御寒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所以说，我是要你死啊，蠢蛋。”
季诩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水幕中的叶琳和米佳佳只是挨着坐着，她们的四周是黑色的仿佛牢笼般的东西围困着，对外界一无所知。
“不可能的。”季诩抬起头，开口说道：“如果人之卷我能给你的话，你用她们威胁我，我就给你了。”
颜御寒挑了挑眉，对面的年轻人接着说道：“可是，想要我的命，我觉得还不够。”
季诩把怀里的‘湮没者”放到一旁凉亭的残垣上，周身血气涌动，赤芒闪耀，整个人犹如小型的发光体，刺眼而又散发出巨大的压力。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
颜御寒脸色一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对方现在的这种变化，已然向‘自身意境与天地心生感应’的境地发展了。
也就是说，季诩在意境的感悟上，已经更进了一步。
瞥了眼一旁的水幕，颜御寒伸手一招，两道人影便从中滚落出来。
“啊。”一声轻呼，两人落到湖面上的浮桥木板之上，但还是湿透了半边身子。
道道如枷锁般的墨流环绕在她们身上，让她们动弹不得。
“季诩？”
“阿诩？”
两人略一挣扎，便看到站在不远的季诩，先是露出惊喜，转而带上焦急之色。
“快走，不要管我们。”米佳佳急声说道。
一旁的叶琳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表达出的意思同样如此。
“真是感人啊。”颜御寒拍了拍手，笑着说道：“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愿意拖累他么，可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愿意用命换的，他却不愿意啊。”
“我说的对吧。”颜御寒对季诩说道：“如果用你的命来换她们两个，你愿意吗？”
季诩脸色平静，不等他说话，叶琳突然开口。
“能再见到你，真好。”声音轻柔，却是极为熟悉。
季诩突然一怔，心里竟有些发涩。
颜御寒看着，却并不阻止，他巴不得对方多说点话，拖延的久一些，自己的精气恢复了，收拾眼前的小子还不是易如反掌？
“你走吧。”叶琳眼中带着柔和的笑意，轻声说道：“有些事情，倔强一次就够了。”
季诩心中一痛，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上次星语会所的事情，自己有些不自量力地阻止鹿老人带走她，结果差点死了。
叶琳的发丝此时有些乱，因为是侧卧在木板上，一边的身子难免被湖水浸湿，此时看着有些狼狈，却更让人心疼。
季诩张了张嘴，他知道，缠绕着叶琳和米佳佳身上的墨流，在自己一旦作出决定，要与颜御寒决死的时候，它们就会瞬间变成黑白无常的路引。
自己救不了她们，在这个时候，谁也救不了她们。
可是，要自己亲眼看着她们死去，自己又如何能做到呢。
季诩双拳紧握，修剪的短而整齐的指甲竟然扎破了手心，他却浑然未觉。
颜御寒在一旁静静看着，“很好，时间再拖的久一些吧，你们的深情告白呢，离别不都是要有长篇吗？”
最好是，你自己选择死就好了。
颜御寒嘴角微微一勾，一个意味莫名的笑意便露了出来。
但一声轻微枪响，将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定格。
就像轻轻在水袋上戳了一下，甚至连季诩，在这一瞬间都直接失神。
血花，在叶琳的胸前炸开，素白清雅的脸上，血色急剧褪去，转而是一片苍白。
叶琳眼里只是有刹那的疑惑，随后便是如释重负。
她的一双秋水浅眸里，最后映出的是雾气飘散后的水墨天青色，是那个记忆中的少年。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时候，一片湛蓝的天空下，温和的少年浅浅笑着，将手递给自己。
她轻轻闭上眼，“如果，当初，自己不听堂哥的话，或许...”
季诩眼神有霎那的恍惚，仿佛一切失焦，只有叶琳身上浸透的鲜血，和消失的生命气息是那么清晰刺眼。
而在清澈的湖面上，殷红的血液在溢散着，一缕淡淡的血痕，流到了季诩的脚下。
他的心，忽然一阵绞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