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放在任何一个殉道者身上，这都已经与道心违背了，或者说是在外力的干扰下才会出现的念头，也就是一种魔念。
可季诩的双目依然清明，亮过今晚的任何一盏灯光，平静的如同一汪池水，带着有些死寂的沉静。
好像做出的不是决定，而是随口而谈的摘花拿叶一般的任性。
沈瑶长长的睫毛微颤，然后点了点头，“好，我陪你。”
“你应该知道这有多危险。”季诩并不是一个喜欢将身边的人拉到危险境地的人，叶琳和米佳佳的那一次已经让他心上破开了个口子。
“本座已经来了京城。”
沈瑶双眼眯起，流露出极致的危险，“那索性，便将玉璃的身子一起夺了吧。”
季诩皱眉，“你有把握么？”
“四成吧，加上你，也不过五五之数。”
沈瑶一手托着下巴，看着眼前的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说道：“本座一直怀疑玉璃隐藏了实力，所以胜算也是往小了说的。你也不用担心，如果本座失败了，最起码玉璃也要重伤，你还是能逃出去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季诩说道：“你难不成要强闯特事总部？”
“当然不会，她知道本座来了，不用我去找她，她也会来寻本座的。”
沈瑶轻笑一声，眼里迷蒙着好像遮着一层雾，“等她觉得足够杀死本座的时候。”
“听你的意思，好像你们很早之前就有些仇怨？”季诩不免好奇地问。
“你真想知道？”沈瑶眼睛闪了闪，带了些古怪之意。
“呃，你要是愿意说的话。”季诩挠了挠头，反正等馄饨的时间也有些无聊，听一听这两位大人物的八卦也是很不错的嘛。
然后，他就知道了，这还真是个很大的八卦。
……
“说来还有些话长呢。”沈瑶喝了口水，看着杯子里晃动的水花，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妖族会有选择化形的族人吧。”
季诩点点头，事实上他还碰到过很多次。
选择化形的妖怪都是羡慕人类的生活，想要成为人，然后便刨除了一身妖力，选择重修成人。但这样的话，且不说寿数比不上原本那么长久，就算是比之普通人也肯定是缩减许多。
毕竟，命格不同，即便是化形为人那也是循了天机的一种，但只要牵扯上了天道，那必然是要减寿的。
这不可谓不是某一方面的‘大毅力’了。
见季诩点头，沈瑶笑了笑，说道：“差不多快三十年了吧，当时的我，便选择了化形为人。”
季诩果然露出了惊讶之色，要知道迄今为止，还未有妖怪化形成人后还能再变回妖怪的，尤其还修成了妖圣。
“你也见过本座化形后的样子，不客气的说，男女通吃没问题吧。”
沈瑶眨了眨眼，接着道：“然后就遇到了出门历练的玉璃。”
季诩搓了搓牙花子，有些试探地问道：“然后，你们就发生了一段孽缘？”
“对，她以为本座是男儿身。”沈瑶语气有些说不出的唏嘘，转而又变得冷淡。
“当本座知道她是【阴阳家】下一任的大司命时，便动了杀心。毕竟这个家族是你们人类中最强的隐脉，杀死一个以后的大司命，于我妖族必然是大功一件。”
“忘记说了，当时的我也不过还是初出茅庐的小妖，化形后更是没能力杀死她。所以，本座便盗了她的‘阴阳鉴’，不仅恢复了一身妖力，还更进一步，半步大妖。”
沈瑶低了低眼帘，“最后，她知道了我的身份，本座杀她不成，便放她走了。”
“此以后，玉璃便欲除本座而后快，视我为一世大仇。”
沈瑶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或许连她自己都未发觉的，有些落寞，也有些，亏欠。
但终究，一切在季诩的面前都化为了平静。
人与妖殊途，而现在，对方的半妖之体自己又势在必得，那就索性，便将这前尘往事，一起了结了吧。
……
虽然算是吃了个瓜，但季诩心里并没有什么看了出好戏的情绪。
他能听出沈瑶口中肯定还隐瞒了一些，比如她当时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能轻易从大先生手里偷盗出‘阴阳鉴’的？
此异宝他也有所耳闻，这是【阴阳家】独有的炼制宝物，据说有一丝‘偷天换日’之效。虽然具体效用不明，但只从沈瑶使用后可以从‘化形为人’的状态再次恢复到妖族的身份，并且实力大增便不难猜想这必然属于极其珍贵的宝物。
既然如此，那大先生又怎么可能不会好好保护，贴身看管呢。
还有，最后所说的，沈瑶杀她不成，让大先生逃走，这明显就只是一种说辞了。按对方所说，那个时候她已成半步大妖，而大先生不过是刚初出茅庐下山历练的小姑娘，又如何能从她手中逃走。
所以，与其说是对方逃走，倒不如说是，沈瑶故意放了对方一马。
也就是，彼时动了情的，不只是大先生一人。
当然，这些也不过是季诩从沈瑶的只言片语里所猜测的，毕竟不是当事人，具体的事情也无法知晓，只知道双方有过一段前尘纠缠而已。
这只能算是两人的不幸，也是一种种族上的悲哀。
当没有出现真正的和平的时候，不难想象，这种人、妖两族的感情，势必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或许，当时两人的处理都已经是那时最好的方式了。
季诩喝了口水，没有发表言论。
对于沈瑶和大先生的孰是孰非，谁对谁错因为立场的缘故，他也不好判断。但总归是，一切都成了前尘云烟，而以后的现在，就是两人要斩断过往的时候。
并且，也不远了。
……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馄饨店的老板也就是程远的二叔端着餐盘走来，小心地将两碗馄饨放在了桌上。
季诩道了声谢，对方却没有立即离开。
“谢谢你。”程方烈说道，脸色认真，眼带感激。
季诩微愣，然后想起了什么，摇头道：“我也没想到。”
他并不知道方绝最后是因为告诉方行远的消息而死在了【阴阳家】的咒印之中，这也算是间接地死于方行远之手，但除了他和蔡琰外，世上恐怕也就【阴阳家】的人知道这个真相了。
以致于，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是季诩杀死了方绝。
这也是程方烈对他说‘谢谢’的原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