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器是隐脉中人,自然不通气血道。
所以,在他从机关兽里跃出来的时候,哪怕是懂一些拳脚功夫,可还是有些狼狈的。
再加上,没有了那种神秘的气血之力作为自身屏障,仓促落地时又如何顾得上打伞,是以他咳嗽的这短短时间里,便被雨水淋透了。
原本精心修理过的发型被雨水浇湿,一团地趴了下去,而考究的西装更是浸得透透的,黏在了身上,半点也无原先的潇洒,分明是十分的狼狈不堪。
他抹了把脸,低咳几声,手上出现一柄伞,然后撑开。
黑色的伞面张开在雨天里,就像是一朵绽开的莲花,可惜的是,没有人来欣赏。
不等公输器直起身子,眼前便是一黑,像是突然被一辆急速行驶的车子撞上,整个人就这么直接飞了出去。
手里的黑伞脱落,掉到了一旁的地上,雨水顷刻便将之打落着,溅上了星点的泥水。
而飞出的身影,则重重地摔在了不远处的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兀自停下了。
“咳咳。”公输器晃了晃头,将歪掉的眼镜扶正,眼前便出现了一双鞋子。
认不出品牌,那应当就是一般规格的皮鞋了,但看起来是崭新的,雨水并没有落在上面,甚至是走路溅起的泥水,都很乖巧地避开了。
就像是有一层看不到的隔膜,将这些尘埃污秽全部挡在了外面一样。
在往上,便是裤脚。
并不束身,明明是有些松散,但穿在眼前的人身上却显得极其干练,利落。
公输器扶着膝盖站起,雨水从脸上滑落,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但他还是笑着看向眼前的年轻男人,眼里有着说不清的坚忍。
其实,当贪狼被对方一刀劈成两半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一切准备都没有用了。
因为当对方爆发出那一击的时候,身处机关兽核心的自己当然能够从仪表上看到那代表了各种数值的那些数据,这是最直观的体现。
就像是医院和搞科研的那些机构一样,对于生命体的健康与否以及物质的构成比例,全部是用数据来说话。
因为数据是死的,不会说谎。
而也正是这些冰冷的数据,由单纯的1、2、3、4组成的这些数字,让公输器感到了一股绝望。
如果说用一个恰当的例子来形容的话,那就好比自己是那《火影忍者》做足了准备的卡卡西,本来还有‘神威’这种压箱底的必杀技,可对方却是不讲道理的佩恩。
这怎么打?
一击就足以把自己秒杀了。
至于那些压箱底的奇珍或是异宝,以及某些机关等等,此时俱都是奈何不得对方了。
这是来自绝对力量上的压制,让人生不起丝毫可以抵抗的念头,只会产生心里有点哔数的觉悟。
公输器心中有些惨然,他这时才明白了在殉道者界里流行的那番话。
人类的血气,在以万年计的时间里,才是永远陪伴着自身的力量,也是在于这个世界搏斗的过程中,唯一可以依靠的存在。这是属于人类自身的力量,也是真正绝对的力量。
不管是三门六术也好,还是隐脉传承也罢,这些,终究是落于气血之力的。
倒不是说在攻防或是应用上弱于对方,只是那种来自血脉上的震慑,永远难以拔除。
季诩看着比自己稍矮一些的公输器,对方此时再没有起先的那种淡定从容,也没有了那种怨忿狰狞,只有一些复杂的笑意。
但他知道,对方心里肯定是不服的,不是对自己实力的不服,而是单纯对自己本身的不服。
就像是打架的时候,一个赤手空拳,另一个拿着一把手枪一样。不是对枪这件东西有什么怨怼和不服气,只是单纯对拿枪用枪这个行为举止不齿。
可正如季诩开始便说的,那又如何?
自己的境界,是自己修出来的,自己的实力,是自己对自身所具备的一切力量的直观体现。
想那么多,有什么用?
他的脸上无悲无喜,对于将眼前的人逼的如此狼狈,其实在心里早就有了定数。
从在风城的镜明湖远远见过对方的那一眼起,季诩就知道对方不是自己的对手。甚至于说,只要是不通气血道的那些隐脉中人,只要是传承秘术不是太过诡异的,那在正面战斗中,碰上一个修行气血道的殉道者,自然是讨不到好的。
就像是法师跟战士为敌,偏偏不在暗处放火球,而选择了近战一样,不被安排地明明白白的才怪呢。
“动手吧。”公输器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季诩,说道:“你不是想杀了我么,现在你可以如愿了。”
季诩轻笑一声,说道:“你不想活?接下来肯定还有话说吧。”
“杀了我,你走不出京城的。”公输器坦言道,没有丝毫乞求活命的意味,反而像是从容地在讲述一个事实一样。
可他所说的这句话,本身就有一种意念在里面,那就是不想死。
季诩笑了,“你怎么知道我走不出京城?我既然敢来,肯定是想好了退路。”
这句话倒是不假,不过他所说的退路自然是扯淡,不是那种逃出京城的路,而是索性拼杀一番,是死是活且看命硬不硬了。
简而言之,就是杀了人之后,跑不跑得了的,就拼命就是。
公输器一愣,显然没想到季诩会这么说,不过,他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你的退路是什么,但你真的会死。”
季诩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还有什么遗言么?”
他的脸色认真,明明没有看出讥讽的意思,却正是这副淡淡的表情,反而让公输器脸上的笑容淡下去了。
他从眼前男人的话里,已经听出了很明确的意思。
对方不打算放过自己,也就是,自己是必须要死的。
就在今天,或许便是下一刻。
公输器脸上的笑容淡下去,淋着大雨,眼镜后的眼神变得恶毒起来。
没有再用言语试探的必要了,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明明不是大度的人,偏偏装出这么一副样子,有什么意思,累不累?”
季诩笑着说道:“平日里表现的很正能量,很阳光,你就很有成就感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