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家老店，装潢并不很华丽，只不过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很舒服，而且干净。
干净，无论对于哪一家店面都是很重要的，这是能留住客人的最直观的方法，而不是靠一些花里花俏的东西。
现在正是下午，吃火锅的人自然很少，季诩选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份双人的。
锅里的水先开始慢慢加热着，逐渐飘起的蒸汽里，季诩双眼有些迷离。
“在想什么？”对面，玉璃瞥了他一眼，问道。
“在想钱包又要瘪下去了。”季诩随口回道。
看他明显的敷衍，知道他不想多说，因此玉璃也不再问，只是环臂抱胸，安静坐着。
少顷，坐在对面的男人忽地开口，“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你是想要我身上的【人之卷】吧。”
“所以呢？”玉璃抬眼看他。
“颜御寒也是你派来的，如果没有他，有人就不会死。”
季诩没有抬头，低垂着眼帘，额前的发将眼神遮住。
“你是指的叶琳和米佳佳吧。”玉璃语气平淡，“他确实是我派过去的，不过，本座只给了他指令，至于过程，则是他需要考虑的手段。”
“所以，现在你是在推卸责任了？”
“需要么？”玉璃淡淡一笑。
无论是不是推卸，反正季诩都不能拿她怎么样，所以，自然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季诩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微微沉默之后，开口道：“那你后来，为什么还要帮我？”
最直接的就是阴司的那次，如果不是对方让无面出手，自己已经沉沦在往生之中了，沈瑶有没有手段帮自己脱身暂且不说，那一次终究是因为对方才能顺利脱身的。
这也与以往想要杀死自己的那些行动相悖，很矛盾，也是季诩心里所疑惑的，疑惑于眼前这位体内的那道属于大先生的神魂，究竟是黑是白。
“很重要么？”玉璃问道。
季诩点头，“很重要。”
两人相视，之间隔着火锅中沸腾起来的水汽，还有‘咕咕’的开水声。
“不经历磨难的人永远不会成长，你的本质还是那个刚从象牙塔里毕业的实习生，对于这一切都没有清楚的认知。”
玉璃缓缓说道：“一个人所能承受的痛苦，就是他的器量。”
“所以，你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考量我？”季诩有些失笑，“杀死了我的朋友，反而说是什么成长？”
“想要变强，力量是依仗，而根源，却是那颗想要变强的心。”
玉璃看着他，毫不掩饰眼中的失望，“可本座高估了你，哪怕有人在背后为你做出了这么多，你依旧没有产生改变，没有清晰地认知到自己所拥有的力量。哪怕是现在的你，还是跟初出茅庐的小子没多大区别。”
“哦不对，还是有区别的，起码，在某些方面来说，你也是成长了。”玉璃轻笑一声，不无讽刺，“让那个女人寻找到了机会，窃取了‘枷’所留给你的遗产。”
听到她提起‘枷’的时候，季诩眼神不由一颤，但转瞬便恢复往常。
“有人在我的背后做了很多，指的是谁，方行远么？”季诩问道。
“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方行远通习【修罗道】，资质，心性，无不是一等一的，可有一点，说来讽刺，方老鬼看重了他的天赋，从小培养，可没想到的是，正因为‘血海’的关系，让方行远厌恶了这一点。”
玉璃说道：“他逆修【修罗道】，不想吸收旁人血气，可【天之卷】是世间的最强道术，反噬加身，他活不久了。正因为这一点，他才会成为你身后站在明面上的存在，将一些人的目光全部吸引过去，在方老鬼失踪之后，他遭受的狙杀，是你不能想象的。”
季诩嚅了嚅嘴，“他为什么帮我？”
“为了大义。”
“大义？”
“‘那位’想要成仙，‘仙’不为世间所容，一旦出现，人间反复，会破坏人类现存的一切秩序和平衡。”
“可，想要往更高的层次走，这好像没有错。”
“是的，错的不是‘仙’这个境界，而是成仙的条件。”
“什么条件？”
“三门六术。”玉璃一字一顿道，“人间三奇。”
季诩皱眉，“什么意思？”
“拥有最完整三门六术传承之人的精纯血气，汇聚这种庞大的气血之力，强行冲开来自天道的束缚，打破人身的桎梏枷锁，获取肉身上的不朽。”
玉璃看着季诩，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人间三奇是指【雕魂】一脉的通灵魂玉，妖族的十万精血，以及七宝玲珑塔。”
季诩闻言，不由怔住，但从对方简单的描述里，就不难听出所谓的成仙将是何等的艰难，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对方也说过了。
如果真的只有这样才能成仙，那可不是会破坏人类现存的一切秩序和平衡嘛，起码，华夏是这样的。
能传承下完整的三门六术的世家无疑不是现今顶级的家族，而所谓的精纯血气当然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修行了相关道术的族人就可以满足条件的，而是指烘炉之境。
只有体内自成烘炉，从天地之中吸取精气反哺自身血气的强者才能称得上是拥有精纯的气血之力，吸收他们的血气，这需要多少个烘炉强者？
毕竟，三门之中的【天之卷】，可是【六道转生】啊，那就是六个人，也就是需要十四个烘炉强者不惜付出自己的一身气血才行。
可会有人这么甘愿如此么？哪怕真的有，又能凑齐这么多人么？
这是烘炉强者，不是队长级，更不是第一第二阶段的那些殉道者，更别说【人之卷】自古失踪，因为季诩才重现世间，【地之卷?十二生肖】更是以残篇流传，饶是叶澈也不过才是通习半部，当然，他手里到底是不是有半部那就无法得知了。
可不管怎么说，这其中的艰难，只是一听便有数了。
能成为烘炉之境的存在无一不是各大家族的巨头级强者，如果真把这些人凑起来‘放血’，那华夏的殉道者界还不是彻底大乱了么。
再者，没有了这些强者坐镇，国外的使徒不会闻风而动？
成仙也是需要时间的，不是做足了以上的准备就能马上成功的。
总之，这是一条与世间相悖的道路，玉璃口中的‘那位’，此举果真是与所有的殉道者为敌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