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寂的红色平原上寸草不生,一条庞大的沟壑纵贯南北,绵延无尽,两边的悬崖峭壁立如刀削,仿佛大地之上一道深深的疤痕。
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没有人类赖以生存的水源,也没有能够冲击的事物,寻常人显然不会轻易踏入这片无人区。
但凡事总有例外,总有各种因素逼迫着一群人,驱使着他们不得不涉险于此。
悬崖之上,两根粗壮的麻绳紧紧束缚住一块巨石,一男一女守在绳索边,又有一人站在崖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下方的情况。
“话说……你真信的那孩子?”巨石旁,女人对着一旁的同伴问道。
两腮宽阔的肥胖男人无奈地摆了摆手:“传闻,卡尔曼人天生擅长攀岩,他们每个人都如同历史上曾出现过的岩羊,能够精确地找到目标,对与黄金树相关的事物更是有着极为敏锐的感知。”
“不过我觉得这传的太玄乎了,反正我是不信。你觉得呢,头儿?”说话间,胖子看向站在悬崖边的健壮男人。
“这是协会里艾维克找到的人,作为资深高等猎兽者,他没有必要跟我们撒谎。”悬崖边的男人肌肉壮硕,他回过头,不由自主地望向身后。
远处,一棵浩大的黄金巨树屹立在东方,它的树冠贯穿天际,金色的光芒刺破漆黑的夜空,将温暖洒向整个世界。
有人说,黄金树那深埋在地下的根系,远比目光所能触及的枝叶所庞大,即使是如今脚下这充满了虚无与荒诞的红色土地,也尽在黄金树的保护之中才免得进一步腐败。
正因如此,有人推测,在大平原的西方,这条深不见底,无人踏足的裂谷中,存在着一些刺破荒土的可能性——黄金树的根须。
看着并不想多言的头儿,胖子愤愤不平道:“都怪那可恨的王室,凭什么将黄金树的一切占为己有,否则咱们也用不着跋山涉水跑这么老远来采一些无人在意的根须。”
一旁的女人开玩笑般说着心里话:“知足吧你,至少那些家伙没向我们征收享受黄金树光芒的费用。”
在上方几人闲谈之际,下方的两人却还在卖力地干着活。
“麻溜点,小丫头,到底找到了没有?”说话的是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即便他平时都被大家戏称为瘦猴,但在这种环境下,他是真没有什么猴子的技巧。
红色的峭壁险峻异常,鲜少有能够落脚之处,久经风化的石壁极易使人一不留神便失足坠落,要不是头儿托以重任让他盯着这小丫头,他是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
“快了快了。”听着瘦猴不着调地催促,女孩皱了皱眉,但还是保持着冷静。
她本在城中的酒馆干活,这群自称猎兽者的家伙指名道姓就要找她,虽然对方没有说是谁透露的消息,但不用她想都知道是那个平时最喜欢喝酒赊账的艾维克。
怪大叔,笑面虎,阴晴不定,是她对那家伙的评价。
虽不明对方口中“卡尔曼人”究竟是什么,但面对这主动送上门的生意,她定然还是要做下去的。
毕竟,找东西这活儿她还真就擅长。
女孩无视身旁瘦猴的嘈杂,默默低头向着下方探去,裂谷的深处昏暗无光,在无人所视的角度,女孩的眼睛闪烁着淡金色微光。
“找到了!”女孩微眯着眼。
以她的视角来看,在下方五百多米处,一个比芝麻、砂砾还要微渺的微弱光点正逐渐变得黯淡。
“快跟紧我,不然就要白跑了!”一句话撂下,不管身后瘦猴是否有所反应,她那矫健的身手已经沿着不止九十度的峭壁快速向下攀爬。
比起在岩壁上舔舐盐分的岩羊,她看上去更像是一只猴子,比起上方还在小心翼翼的瘦猴,她看上去更像是一只老练的猴子。
五百多米的距离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放在这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上,总得是一番周折。
“就是这个!”一番疾驰,女孩的呼吸略显急促,站定后,她抬手擦去额前细密的汗珠。石壁剥落的碎屑伴着下降时扬起的尘埃,混入被汗水打湿的红色秀发中,使她看上去稍显狼狈。
眼前,一指粗的金色根须刺破坚实的红色石壁,有别于常见的植物根系,眼前根须的质地呈现着一种奇特的半透明,仅仅是目光所及,便给人一种神圣的感触。
它仿佛一片虚无,却又真正存在。
“就是这玩意儿?”一旁,瘦猴紧跟脚步降了下来,看着眼前与图纸中别无二致的细长之物,他的眼中潜藏不住地兴奋。
明明自己在上面什么都没有看到,可这小丫头却是一下子就找到目标,眨眼间就跑没影了。
所以说,身旁这丫头真是传言中那已经灭绝的卡尔曼人?
面对瘦猴窥探的眼神,女孩不耐烦地催促道:“看我干什么?别发呆,工具快拿过来。”
“哦……啊!”瘦猴反应过来,连忙从身后的背包中取出工具递了过去。
这些都是锐利的锋刃,为了防止在下面出现什么不为人知的意外,这些危险的东西都存放在他这儿。
“根须的采集是有时间限制的,你这么慢,差点就让我们白跑了。”锐利的锋刃在根须的表面划过,留下了一圈平整的切口,女孩动手的同时,还不忘吐槽对方。
“时间限制?我怎么不知道?”瘦猴有些诧异,他是真没听说过。
“书上讲的。”女孩敷衍地回道。
“真的假的?真有书会记载这个?”
“不信自己去看。”
“……”
…………
上方的悬崖边,身躯壮硕的男人正凝视着远方,那里是裂谷的对岸,另一片广袤的平原。
“头儿,在看什么?”正与胖子聊天的女人走上前,顺着男人的目光望去,“这……这是什么?”
女人愣神,她的心跳有些加快,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微震,远处的平原上,此刻竟泛起了诡异的雾气。
“兽……兽潮吗?”看着眼前的一幕,女人有些不确定道。
在常人的认知里,兽潮来临前的征兆,往往伴随着诡异的雾气。
狰狞的厄兽从猩红的雾气中涌出,它们疯狂撕咬,进攻城池,妄图毁灭人类生存的每一个角落。
“不知道。”头儿摇了摇头,他的眼中也充满了不确定。
在他的印象中,兽潮向来与红雾相伴相生,然而,远处的这些雾气……竟还掺杂着一道显眼的白色?!
这时,身后守着巨石的胖子突然开口,他的声音有些颤动:“我前天跟隔壁猎兽团的老麦喝酒聊天,他说,最近的裂谷不太平,有人在这里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女人急忙追问,她向来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
胖子吞了一口口水,神情古怪,几个字从他口中吐出:“白色的幽灵……”
“不是,有这事你怎么不早说,你该不会是在唬我吧?”女人有些头皮发麻,看着胖子抱怨道。
“都说了我当时是在喝酒,要不是现在看到,我自己都忘了,而且就算这玩意儿和兽潮有什么关系,只要雾气不往这边飘……”胖子满不在意地摊了摊手,正欲反驳,却被一旁女人的惊呼声打断。
“靠!那些雾气是不是正在往我们这儿来?”看着远处愈发翻腾的浓雾,女人顿时绷不住了,怎么怕什么来什么?
“呃,我想……是的。”
“去你*的乌鸦嘴!”
“都给我闭嘴!”一旁,经验丰富的头儿阻止了二人发作,观察着远方的雾气,他冷静判断道,“放心吧,照这个距离速度,我们还有比较充裕的时间。”
“那就好……那就好……”闻言,女人长舒一口气。
“那下面……”胖子看了看脚边的绳索,如今却始终没有动静。
“啊!”话还没说完,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在悬崖下方传来,震得上方的几人瞬间身冒冷汗。
“快!快拉他们上来!”
几人急忙将两根绳子搭在一起,奋力向后扯着牵引绳,可绳子的另一端,仿佛同样有着人在与他们玩拔河游戏。
“三,二,一。拉!”
“三,二,一。拉!”
在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下方的二人被拉了上来,然而两人的情况却出乎二人的预料。
瘦猴少了一条腿,断口在膝盖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直接切断,女孩浑身有着深浅不一的伤口,她在瘦猴下面,被前者的伤口滴得满头是血,原本的红色秀发变得更加猩红且粘稠。
“是……是厄兽!”瘦猴用绷带紧紧捂着断口处,失血过多的他脸色煞白,发紫的嘴唇说起话来虚弱无比。
“什么?”众人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在他们的看来,深不见底的裂谷并不适合厄兽的行动,哪怕是那些本就有着翅膀的厄兽,也极难在谷中的幽风中行动,除非……
“吼——”
浑厚的吼叫声从裂谷中传来,伴随着破空的烈风,一座庞然大物从悬崖口冲出。
它高悬天际,巨翼挥动,遮掩了黄金树散发出的光芒,鲜红的翼膜染着漆黑,宛如一道与世隔绝的天幕。漆黑的肩甲狰厉非常,向众人展示着不可战胜的威严,而那三双猩红的复眼,透露着狂乱。
“这是……”望着天空的厄兽,女人已经说不出话来。
“龙……”健壮男人声音低沉地接过话,脸上阴沉地已经可以拧出墨来。
龙形厄兽,这是他们永远无法战胜的存在,在它的面前,一切挣扎与攻击都不过蜉蝣撼树。
浩瀚的波动在巨龙的口中迅速积攒,头顶巨大的威压令众人跪倒在地,峡谷的另一端,诡异之雾已经涌上了悬崖的那头,在那雾中,回荡着怪物的嘤咛与嘶吼。
嗡——
灼烈的龙息被巨龙吐出,映入众人眼帘的只有一片红色的炼狱。
眼看死亡已经近在咫尺,一道耀眼的白光却在众人眼前划过,那道白光径直穿破红雾,却突然在众人身前停下。
一道模糊身影上泛着白雾,那人单手举着一柄巨剑,独自挡在众人身前。
在恍惚之际,一句平静的解放指令从他口中吐出。
“天火——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