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气蓬勃,正是猎兽者们大肆出城的时刻。
城门外,向着西前行的猎兽者们满是喧嚣,他们脸上洋溢着澎湃的朝气。
而在东方的高空,黄金巨树的光辉平等的洒向大地,金色的光芒如同一层轻纱般披上猎兽者们的肩头,像是在为出行的勇者们加护着平安而归的庇佑。
对他们而言,新的一日,便是全新的开始。
但这世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意气风发,总有人是来自昨日的遗泽。
他们衣衫破败,三五成群,有的伤口狰狞,有的拖带着同伴的尸体,比起出城者脸上的活力与雀跃,他们的表现却是截然相反。
疲惫攀上他们的四肢,仿佛走向城门的每一步都耗费巨大的力气;恐惧涌上他们的面庞,可见劫后余生后精神仍在紧绷;麻木充斥着他们的眼眸,或许他们此次的经历早已刻入了一生的记忆。
没有人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或许是厄兽,又或许是人为,但命运终究是眷顾了他们,让其在昨日,甚至过往几日中苟活下来,捡回了一条小命。
渺茫的希望支持着随时崩溃的意志,在长途艰难的跋涉下,如今,他们终于逆着人流,来到属于人类的境地边缘。
或许,他也是如这些人一样的境遇吧……?
“凯……凯文?!”
几乎是奇迹般的,前方那拄着拐杖的佝偻背影喊出了凯文的名字。
他回过头,一身破烂模样,头发凌乱不堪,灰头土脑的像是血液混杂着泥土与汗水,鼻梁上用以装饰的眼镜也只剩下个缺腿镜框,脸上也早就没了昔日的风光。
要不是对方手中拄着的那勉强可以辨别形态的伊甸之星,凯文几乎没法将眼前这“乞丐”模样与记忆中那意气风发的瓦尔特联想到一起。
“嗯,是我,瓦尔特……”
在感应到对方的第一刻,凯文便刻意放开了风之权能对自身的掩盖,虽然有些冒险,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觉。
不过覆于体表的漆黑物质仍在起着作用,最大化降低他的存在感,令他的一切行为都变得不起眼。
巧遇迷失的同伴,凯文不知道自己该是何种心情,但他却很清楚,瓦尔特能够走到这里,却落得如今这副狼狈模样,一定是经历了很多艰难的事。
终焉之茧的消失,对凯文造成的影响已经足够深重,但好在除去权能外,凯文还有自己本身来自融合战士的力量能够依赖,但也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才恢复了些许实力。
可瓦尔特却不一样,他没有凯文那般强悍的肉身与能力,终焉之茧这一源头陡然消失无疑波及到他身上的全部权能,就算有着开拓力量的加护,其手段也会大幅度削弱。
虽然瓦尔特的境遇很差,但他的现身却给凯文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前往亚德丽芬途中的空间传送被迫中断,当时凯文意识沉迷,清醒后便是独自一人,莫名降临这个未知的世界,通讯能力随着权能一概消散,他根本就无法确定同伴们是否也降临到此处。
但好在瓦尔特的出现给予了他内心一定程度的安定。
或许,苏与薇塔也同样降临到了这个世界的某处?
不过,他们二人是从量子之海跨越而来的分身,其状态本就特殊,不知道这突然的变故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
“凯文,我……”
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瓦尔特张了张嘴,他的嘴唇干裂,声音十分沙哑,仿佛咽下了一团沙子。
凯文平静地摇了摇头,他同样有很多话想问瓦尔特。
但当前的境地却容不得两人过多言语,更何况对方目前的状态也是差到了极点,必须先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再说。
而想要换得暂时的安定,就必须进城。
前方,高耸的城墙肃穆无比,其上值守的士兵皆用锐利的目光注视着下方,但凡稍有异常情况,都逃不过他们敏锐的观察。
不过,正如西辛娅所言,比起夜晚对周边的各种严格的巡逻,城中白日的戒严要松许多。
仿佛是一种众人皆知的默许,城中士兵对那些隔日而归的人,竟只是简单的排查后,便直接将其放入城中。
“我们快跟上他们!”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西辛娅连忙叫道。
从与凯文逆人流而行的这一路上,她就在观察,观察最佳的入城时机。这份认真精神,就连凯文主动叫住瓦尔特都没能让她转移注意力。
西辛娅不想引人注目,先前与她同行出城的那支末等猎手团已经全军覆没,凡是出城都是做过登记的,虽然出门在外人员伤亡很正常,但一群猎兽者最终只剩她一个普通人归城,这就显得有些不对劲了。
而这种事情,只要有心人想要调查,第一时间就会找到她的头上来。
由于身负之物的特殊性,她绝不能在入城检查时就暴露,眼下正是城门将闭之际,原本稀疏分布的归城者们在此刻向着城门聚拢。
哪怕其数量算不上拥挤,但只要人一多了,就有了浑水摸鱼的机会。
“她这是……?”
看着女孩拽着凯文衣角主动向前走的动作,瓦尔特这才注意到对方。
“先进城再说。”
凯文没有多言,他能感觉身旁西辛娅的意图,虽然这丫头有些着急,但也是保持着理智,由于漆黑物质的隐蔽性,后者一直抓着自己衣角没有松手。
当即,他一把抓住瓦尔特的肩膀,顷刻间……漆黑物质顺着他的手掌蔓延至瓦尔特全身。
紧跟着归城者们的脚步,三人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静静观察着前方的情况。
“包裹拿出来,我们需要检查。”前方,身披盔甲的长官对着归城的猎兽者命令道。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整排手持利刃、整装待发戒备的士兵,他们如同一柄利刃,悬在城门之上,而在门城内侧,一道淡金色的光幕将整个入城的通道口覆盖,不知其作用。
“是!是……”
一位末等的猎兽者连连点头,麻溜交出了自己身上的物件。
他成为猎兽者不算太久,因为抱着侥幸心理与同伴埋伏厄兽巢穴而不夜归,结果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狼狈而归。
严肃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压得归城者们大气不敢喘一声。
这些归城者,他们触犯规矩,本就应该自己承担后果,但城里依旧放他们入城,要是再有什么意见,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物品通过,你可以穿过光幕了。”
长官冷哼一声,没好气地将包裹扔回给猎兽者,但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态度。
为什么,明明城中有着这条戒严的规矩,却还是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现在,这些人才明白这样做的含义——为了不断地警示。
归城者之中大多是末等以及中等的猎兽者,城中的所有人都知道这条规矩,却还是有人抱着侥幸心理来试探这条规矩。
或许在很多人看来,这种“禁止夜间出入”一棍子打死的规矩太过形式主义,太不合理,但每一条不合理规矩的背后,都是真实存在的教训。
只有亲身经历,吃了亏,有了血的教训,这些人才会明白规矩建立的意义。
这就是所谓的“祸临己身,方知其意”。
见检查通过,末等猎兽者连忙捡起行囊,拿着武器,托着伤躯,一瘸一拐地向光幕迈去,无阻拦地穿行而去。
凯文在后方默默观察着,他注意到,先前那人穿过光幕时,其上所有的淡金色光芒都向他汇聚,随后又立即散开。
那样式……像是在检查一般?
“为了防止厄兽混淆人群,光幕会检查其中的穿行者是否为人类。”见凯文眼中的探究,西辛娅悄声解释道。
闻言,凯文与瓦尔特对视一眼,看来他们想到了同一方面的问题。
这光幕,是否会对他们这种世界的外来者产生反应?
虽然瓦尔特的权能削减到极其微弱,但这并不妨碍他本身的律者体质依旧与普通人类存在着些许差异。
而凯文,经过融合战士手术的改造,再加上后续奇美拉计划的填充,他与人类在本质上的差异恐怕只能用有其形而无其质来形容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前方的猎兽者们纷纷通过检测,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种检查简直是闭眼过。
但对后方二人而言,是否能经受光幕的检测,真的有些说不准。
前方的人已经寥寥无几,而身后的归城者仍在裹挟着他们前进,凯文看了眼面露难色的瓦尔特,沉声道:“走吧,我或许已经想到方法了。”